“我曾经三番两次地救兆哀,但是他求死之心切切。大概在他的分裂人格眼中,飞船外的太空不是地狱,而是生命尽头的天堂吧。”朱维解释道。
姜新波记得有一个叫座敷童子的怪谈。据说在日本古代,一些多子的家庭中,家长在数自己的子女时,也常常会发现多出一个人。这个人不属于家庭的成员,多以童男的样子出现。对于家庭中的子女来说,这个人是熟悉的玩伴。然而实际上,这个被称为座敷童子的怪奇生物是一种精灵。只有小孩子才看地到。座敷童子是家庭中夭折或是因家庭环境困难而被父母抛弃杀死的婴儿的化身。凡是座敷童子存在的家庭,往往家庭兴旺。也因此,在古代很多家庭,一旦发现家中出现座敷童子存在的迹象,通常会邀请法力高强的结界师,将童子束缚在家中居所,以保证家庭长治久安,代代繁荣。
老实说,姜新波对王俊的印象不错。还记得在飞船在地外空间站起航之前,当朱维和他针锋相对,甚至质问他时,是王俊站在他这一边,阻止了朱维的咄咄逼人。记忆虽然模糊,不过关键性的事件还在。他也还记得,王俊在训练过程中的种种表现。再往上追溯,他更想不通还有谁能比王俊更适合成为精卫号的导航员。王俊从北京理工大学毕业,学的专业就是测量。毕业以后直接被宇航局相中,成为轰轰烈烈的太阳系大探索计划中,无数导航员中的一名。
朱维的话只有一半可信,又或者全不可信。朱维的这番话就好比古时有名的说谎者悖论——我正在说的这句话是假话——你无法判断乃至下定义这句话的真伪。因为无论是真是假,这句话都是既是谎言又是真理的矛盾体。
姜新波反驳道:“如果是王俊的话,根本说不过去。从训练到正式飞船,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一个原本不是宇航员的人么?”
“平行宇宙干扰机。”朱维忽然说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词汇。
“这又是什么玩意?”
“我开枪杀死的也许是王俊,也许也不是。王俊或许是一个人,又或许不是人。”朱维说道,“这还要从美国人发明的一种秘密武器说起。15年前,普林斯顿大学前沿物理系,有个叫克利夫兰的人提出了一种理论。参照日本科学家加来道雄在30年前的平行宇宙理论。我们的世界实际上是多重存在的。
简单解释,这个时刻不只存在一个宇宙,还有无限多种小到个人,大到历史,走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这些世界原本是相互独立的,且相邻的世界,内部都似曾相识,甚至像是另一个世界的镜子一样。不过所不同的是,两个平行宇宙中总有细微的差别。例如在平行宇宙A中,甲已经死了,然而在平行宇宙B中,甲实际上还活着。死去的反而是在平行宇宙A中未死去的乙。
推而演之,在平行宇宙AB中的历史事件也大不相同。同样的原因,会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衍生出不同的结果。”
“等等,你杀死宇航员和平行宇宙有什么关系?”
“克利夫兰后续又提出,可以设计出一种类似单缝光实验的装置,抽离出人的意识,将之投射到其他平行宇宙的相同个体上。那么,这个个体就可以同时观察到两个甚至多个平行宇宙中,因为同样原因而产生的不同结果。”朱维将话题引了过来,“假设这个机器是存在。那么是否存在着这种可能,美国情报机构为了破坏我们的探索计划,将原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但是在那个世界担任相同职位的宇航员投射过来。这就会导致同样一个人,他的大脑中的意识和记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而他也担任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宇航任务。
另外,又因为是相同的起因,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对他的存在不会产生疑惑。在多结果的叠加之下,亦会出现原本应该只有6个人的探索任务,会多出一个人而不会被人发现。”
“换言之,你的意思是,在别的世界中,导航员其实不是你,是王俊。在导航员这个位置上,多重世界的两个人发生了重叠?”
“所以你现在能理解了吗?”朱维说道,“如果不是理性地思考,所有人都会认为导航员是王俊。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直到那次意外……兆哀第一次进行太空行走时,王俊驾驶穿梭机把他救回来了。在看到穿梭机追赶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这个原本坐在穿梭机里的精卫号导航员,应该是我自己!”
“你说的这些……”姜新波半信半疑道,“有点像无稽之谈。”
“那么接下来,应该有更荒谬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朱维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新波:“理论上,王俊应该——必然已经死了。这完全是一件没有逻辑的事,我没有说出来,怕精卫号上的所有人会产生恐慌。说不定也没有人会相信我。”
尔后,他随手在墙壁上一划,凭空调出了一个光屏。他驾轻就熟地找到无数监控记录摄像中的一段,腾开身子,让姜新波能够清楚地看清光屏的录像中,发生的那惊人的一幕。
爆炸的火光在天空中绽放,穿梭机在一瞬间被肢解成无数块燃着火焰的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播撒而去。继而朱维又将视频向前倒带。姜新波只看到穿梭机的尾部冒出烈焰,远离了精卫号,一头扎向漆黑的太空中。
“这是飞船上的记录黑匣子。在系统日志中,曾经发出过这样的警告,但是很快被未知的人从内部抹去了。也不排除是平行宇宙的机制。”朱维顿了顿,“但是这肯定发生过的。事实上,兆哀第一次太空行走之后,拯救行动就失败了。王俊驾驶的太空穿梭机,因为引擎密封圈的问题,而在太空中爆炸肢解了!”
“而我杀的,不过是一个不应该活着的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