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489唯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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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场景穿插在甜蜜的回忆中。就像是剔透的琥珀宝石中,凝固着死去昆虫的远古遗尸。绝美的黄色珠光将绝望永存。浪漫的求婚之后,对于皇甫明来说,真正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还要面对着之后的生活,研究生的学业和柴米油盐的日常琐事正在等着他。然而对于她来说,这些也是美妙生活的一部分。

美妙的生活包括,当皇甫明真正开始读研究生时,开始被学业和实验折腾地焦头烂额。他和她说,自己就好像一名不会游泳的船长,驾驶着片叶之舟在狂风暴雨中挣扎。浪头一波一波地袭来,他被折磨地苦不堪言,有很多次,他决定放弃。弃船逃生,哪怕溺毙在冰冷的海洋中,也比在这艘连自己也不知道航向何处的破船上颠簸要好。

她不止一次地安慰他说,这是正确道路的,只要按照这条路走下去,我们就能在城市站住脚跟,然后找到一份好工作,组建家庭……她不断地安慰,皇甫明的耐心却不断地被消磨,直到消磨殆尽,他开始和她吵架,大意是: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原本就不是那么上进的人啊,亲爱的。

难忘的记忆中,魅影也这样说。她还记得魅影的小腹绽放开的血华。她冷笑着,凛冽着将手伸入小腹,沾满了血污的右手伸在她面前时,她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器官中,正躺着一颗步枪子弹。尔后,她看到了眼中的转瞬即逝的闪光,顿时明白了一切。在遥远的另一个岛屿,闪动着的光芒来自阻击枪的瞄镜。那名狙击手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埋伏已久,也不知道他要杀的是魅影还是她。

最后,魅影丢出了陶瓷刀,瘫坐在她面前,脑袋耷拉着,呢喃不止。她凑近时,就听到魅影说着全是关于他与她的故事。

徐魅影说,我们会一起生活,结婚……

生活在磕磕碰碰中前行,第三年的夏天,在那片柔软的草坪不远,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结婚戒指被他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眼中全是新郎眼中的闪光,就像是另外两枚璀璨的结婚钻戒被他戴在眼中。事实上,在结婚前的整整一个星期,他们彼此之间还为婚礼的举办而大吵不以。又像是每次争吵的结果那样,都以她的退步而告终。直到这一天真正到来,当掌声和喝彩在厅中响起,她忽然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几十次轮回之前,当她还是徐慧梅时,站在诺贝尔物理学奖台上领奖的样子……

徐魅影又说,你能接受他被那多人爱着么?

婚后的平静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当她依然沉浸在爱意中。皇甫明却出轨不断。她总能意外地在他的手机中看到来自别的女人的暧昧讯息。她发誓要好好维护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而他亦一次又一次地再三承诺,不会有下次。然而,就算他能坚守底线,那些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女人,就像是天生与她为敌似地,总能通过各种途径,用比她当年追求皇甫明还要浪漫而晦涩的手法,一点点地接近他,撩拨他。她和他的婚后生活总是充斥着这样的外来女人。

她其实一直不敢承认,然而之后的故事正如徐魅影所说,你爱他有多深,她们对他的爱就有多畸形。你的幸福,正在破坏着你们自己的幸福。

是的,她其实早就知道,那些女人其实就是她自己。当她度过与皇甫明想相爱的这一生之后,下次轮回,下下次的轮回又怎么办?才爱了一生,就已经断送了自己生命线上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所以徐魅影对于她的恨也不难理解了。婚后生活的第三年,当她还在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庭,确保皇甫明不会再被别的自己所染指时,更冰冷而冷酷的情况出现了。她在回家的路上差点被一辆货车撞死。从掠过的货车上,她看到了驾驶舱中那张似曾相识的狡黠的面庞。忽然,她明白了一切,顿时四肢发冷,额头渗出冷汗。那人或许不是徐魅影,但是那正是未来的她对于过去的自己的谋杀。

徐魅影开始边说边笑,血沫像是沙滩一侧翻滚的泡沫。她的牙齿被血液染地通红,切切地不断咬合。快意与仇恨相互交织,她说,我们穿梭在时间线的过去与未来,不断往复。而皇甫明只有一个,从时间的这一头到那一头。那么多个我们,都深爱着他,怎么可能平衡?爱上他就是一个诅咒,让我们在世界末日之前自相残杀。

她最终还是没有防下这一次。那个女人在空调的通风管道中装上了乙醚气瓶。当空调打开的一刹那,她便不省人事。醒来时,她只看到女人冰冷的刀尖已经没入她的胸膛,鲜血流了有好一会儿。她虚弱地不能反抗。

对不起,我不想拯救世界了,这太难了。但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他。过去的我啊,请把他让给我吧。总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一样再爱一次。

她们越是这样,越是能让她想起皇甫明的好。那年夏天的邂逅就是一个无法抹去的美好开始,也是一个诅咒。都说爱能超越时间,她却没想到爱正用这样畸形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永恒。越是活着,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时时刻刻,就越繁复地堆砌起来,到了最后,化作一堵她心头消不去的厚墙高塔。那恢宏的建筑中,一砖一瓦,一砂一砾,全是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弥留之际,这个最幸福的人生的最后时刻,她忽然用尽力气笑了。像是沙滩上濒临死去的徐魅影一样,絮絮叨叨不止。

你们这些还魂尸,真是好愚蠢。皇甫明原本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既然如此,他也像分歧的多维平行宇宙一样,是无限多个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想着改变?

那人没有听进去,却自顾自地趴在地上,擦拭着她的血迹。不止是血迹,但凡是她存在过的痕迹,她都要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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