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一只体型中等的猎食者为追踪对象，以将近10倍的时间流逝速度观察着它的一天。清晨时，它从大陆彼方的钢铁城市出发，来到狩猎平原的边缘，在一座形似中转站的建筑中，褪下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动力装甲。尔后，和他数以百计的同类一样，赤身裸体地奔跑在平原上。狩猎的过程持续了将近8个小时，他们一共吃掉了自己体重将近1倍的圈养猎物。落日就好似收工的信号，他们再度返回到中转站中，像是仪式般地进行沐浴，重将那些金属质感十足的动力装甲覆盖在自己身体上。

到了夜晚，他们重新返回到钢铁城市中。在陈嫣非眼中，这座在黑暗中闪光的，充满了粗狂气息的城市就像是巨人的王国。他们在地面布满着管道和巨大符号的街道中穿梭。被追踪的怪物来到市中心。在一座长着血盆大口的宏伟雕像前，聚集着许许多多外表相似但是体型不一的怪物。一只长有蝙蝠翅膀的，像是鸟儿一样的怪物停在雕像的上颚。一开始，陈嫣非以为那是某个蛇人——或者按照项目经理人的说法

，他们被后世的人类称为恐龙——的宠物。直到那只恐龙张合着形似鸟喙的双唇，咕咕噜噜地说些什么，陈嫣非才明白，那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他们的形态差异太大了。整座恐龙文明的钢铁城市就好像一个混杂着数以百计动物的巨大动物园。

“有点讽刺的是，这么一支崇尚野蛮的文明，竟然实行的是民主共和制度。”项目经理人哭笑不得地指着那集会中的恐龙们，“这些蜥蜴竟然在开民主投票大会，正在票选这座城市的新一任市长。”边说着，他指着那只“鸟”：“这个家伙竟然还在演讲！”

这的确有些讽刺，陈嫣非注意到，那只看似会飞的恐龙，鸟喙上还残留着些许鲜血——它并没有擦净狩猎时留下的痕迹，反倒觉得这样能让它看起来更权威一些。

“可以，大致明白了。”陈嫣非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蜥蜴是没有信仰的话，自然也不存在神魔。看来，科学世界比魔法世界还要疯狂。”

“接下来是更疯狂的事了。”项目经理人边说着，将时间调节到了一个重要的时刻。那个时刻的场景刚刚呈现时，陈嫣非就看到了核爆炸的蘑菇云升腾而起。站在屏幕之外，她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来自那个世界核爆的炽热余浪。

“紧接着是蛇人文明的世界大战。”项目经理人解释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蛇人文明的地球国度内部产生分歧，分歧升华为冲突，冲突最终变成了战争。分裂的双方一上来就把原子弹像是手榴弹一样地丢向对面阵营。全世界的核爆炸之后，蛇人中的大部分个体死去。核弹所炸起的核辐射尘又上升到大气中，遮盖了阳光。漫长的核冬天来临，又有一大批的蛇人死去。”

“我还以为核武器是人类特有的。”陈嫣非鄙夷地一笑，“没想到真正的老祖宗是他们，真是黑色幽默。”

“恩，接下来就是人类的起源了。”项目经理人开始调快时间，森罗万象飞快在灰色的云层之下转换。继而，又有一些影子在屏幕中一闪而过。经过了几百万年的自然平衡和降解，核辐射和核辐射云层烟消云散，那些闪动在荒芜之地的影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这算不算阴差阳错。”项目经理人哭笑不得，“蛇人在史前核战的辐射，其实改变了当时大部分物种的DNA结构。所以导致了某些本不应该出现的物种出现：这三种猿猴的脑容量和大脑皮层沟壑出乎意料地扩张起来，以至于他们产生了智能。”他边说便调节着时间，一不小心却将时间调过了头，陈嫣非直接看到了一支图腾。在图腾的周围，巫师们头戴骇人面具，胸前挂着人头骨缀成的项链，手持着歪歪扭扭的权杖，怪异地舞动不。

“他们怎么还延伸出了信仰？”陈嫣非说时，忽然大吃一惊。就在这一瞬间，一条人面蛇身的怪物竟然沿着图腾蜿蜒而上。在这个时候见到蛇人，着实让她感觉到吊诡。

“是的，蛇人族，从天而降的蛇人一族……”项目经理人干笑道：“这还要从4亿年前的蛇人迁徙说起。在降落在地球之前，那一支蛇人的太空船队曾经在近地轨道上留下了一些冬眠舱。我们反复考据过哪些冬眠舱存在的原因，后来才知道这些冬眠舱里装的都是蛇人囚犯，他们被流放在太空中，据说比他们的祖先还要残忍。在蛇人的记载中，他们是食蛇者——相当于我们人类的食人族。讽刺的是，当它们的祖先在几亿年的文明兴盛之后，直到全部灭绝，他们的冬眠舱才因为部件老化，坠落在地。”

“然后他们才成为了原始人类的神？”

那条图腾上的蛇开口说话了，一种像是吐信一般的声音蔓延开来，在屏幕外的陈嫣非听清时，忽然愣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发音怎么像是古汉语……”

“其实就是古汉语。”项目经理人说道，“很奇妙对吧，原来我们的语言竟然是他们的语言。更奇妙是它说的这些话——在其他有神的部落中，它的一些囚犯同胞也这样说。”

“它说什么？”

“它的话翻译成现代汉语的意思是：我的奴隶们啊，蛇是这个世界上的邪恶之源。我，作为你们的神，为你们承担罪恶，所以你们必须将蛇捉来，奉献给我。”

身为蛇却说自己是邪恶的，陈嫣非想明白时笑了出来。继而，转念一想，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符合逻辑了。它们既然是以同类为食，自然需要奴仆代自己捕捉更多的同类。

“所以，在科学世界里，所谓的信仰，起源于高等生物的欺骗。”项目经理人说道，“亚细亚大陆上降临的食蛇者最多，所以受到它们的影响最甚。等等，所谓的神其实还有些更有趣的东西教授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