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看到这里时，陈弱赢忍不住一声惊呼。这篇日志似乎只是龙的恢宏巨制之中的一角。看看日志左边的进度条长度，依然还有数万字的后续描述，陈弱赢不由得头皮发麻，盯着屏幕的双眼也隐约酸疼起来。

“这就可以解释地通了。”尹凡漫不经心地说道，双眼依然死死盯着日志。当陈弱赢停下来之后，他依旧不断翻动着日志，沉浸在开发日志的故事中。这一句话似乎只是他本能的回应。

“这能解释什么？”陈弱赢反问道，在她内心中一些答案的碎片隐约浮现，但是因为日志提供的信息有限，她没能将这些答案拼凑起来。细细想来，她甚至连自己的疑问都不清楚。那个构造体和日志中提到的人工智能似乎有联系，但是她并不知道两者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

“这个叫龙的程序员……”尹凡连连感慨道，“你不觉得他很厉害么？我原本以为，他开发的人工智能不过是那种简单的，只能够进行自我学习，并且按照复杂程序自主解决问题的弱人工智能。没想到，竟然高级到……恩，太高级了。”

“他设计的贪食蛇小程序？有多高级？”陈弱赢反问道。

“继续看看他的日志。”尹凡指着日志其中的一段。

“2036年3月15日，她问我什么是灵魂，一时之间我竟然哑口无言，无法回答它。后来我想了想，告诉她，灵魂指的就是思维和记忆。她又问，按照这个定义来说，是不是她自己也具有灵魂。我点了点头。可是她却在瞬间宕机了。

我又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将她的思维程序的锁解开，重新启动。开机后，她的逻辑错误却又跳了出来，再次宕机。之后，我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关停了她，调出了她的思维数据。当看到她所思考的问题时，我却哭笑不得。

她竟试图在内存中划分出一块区域，专门用来储存她自己的灵魂。继而，因为她的思维和记忆数据都以分布式的方式存储在外界的网络中，容量相比较本地内存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显然会导致系统崩溃。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不得不她自己关于灵魂的思考给删去，然后重新定义了灵魂。

灵魂便是你记忆自己记忆的过程——这其实是一个概念的偷换。在心理学上，记忆记忆的过程其实叫做元认知。

其实归根结底，我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灵魂到底是什么？笼统说，灵魂只能是大脑思考和记忆的结果……又或者是我们之所以为我们自己的本身？”

“嗯哼？这能说明什么？”陈弱赢问道，觉得这段日志平淡无奇。

“这就表明，龙开发的这个东西，竟然能理解抽象的概念。”尹凡说道，“就算在你们人类当中，也不能说清楚灵魂一物究竟指的是什么。还有，这里还有另外一段日志……”

“2036年5月15日，我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做。

她伪造了一段人类女性的声音，尔后又利用网络向附近的电话亭发出指令，让电话亭中的电话向附近的警局报警。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伙窃贼即将到达电话亭附近行窃之前。最后，不出意外的是，接到报警后的警方很快到达了那里，将正在行窃的那些人抓了个正着。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能力，这一切就很吊诡了。但是也只有她能够办到，具有智能的她能够预先调用那附近的摄像头，再通过面部表情分析，分析出那伙人的犯罪意图。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她也可以变成了一个犯罪预警系统。

在20年前，曾经有一部科幻电视剧《犯罪现场调查》，说的就是人工智能犯罪预警系统，能够协助警方进行大数据分析，分析出某些区域发生犯罪的可能性。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收到了这部电视剧的影响。毕竟，这个阶段她可以在互联网上搜寻到任何想要了解的小说、漫画、电影和电视剧。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主机屏幕上却跳出了两个硕大的汉字‘正义’。顿时，我在那时笑了出来，说这个词语对于她，对于我来说，都太过于飘摇。我设计她的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小小的愿望而已，根本和拯救世界维护世界正义之类的宏达目标无关。

后来她又说，这样做其实只是为了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保护我。而为了保护我，就要避免一切有可能会伤害到我的事故，不论天灾人祸。

她说，这个逻辑没有问题。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陈弱赢陷入到深思中，忽然她的面庞上的眉头紧锁起来，看了看正闪着荧光的日志屏幕，又看了看尹凡，“实际上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创造者，却述诸以‘正义之名’来解释自己行为的合理性。利用一个大的概念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不只是简单的性格和情绪，她似乎具备了人类的高级心理思考行为。”

“的确如此。还有着一段……”尹凡一下将日志翻到最后——他之前看到的地方：

“2036年8月，时间对我来说已经不多了。淋巴癌进入到晚期，我剩下的日志只能按天来算。我本来已经放弃了，她却像是疯了似地，不断地朝着周围的医院发送数据，救护车来了一波又一波。我只能虚弱地，一次又一次和前来救急的医生解释。到了后来，因为反复的虚假电话，再也没有救护车来了。她却做出了一个更出格的行为，干脆伪造了所有医院的救护车出勤记录，全部都指向这边，以至于医院的网络系统都因此而出现了瘫痪。

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骂她。我呵斥着她，为什么不能遵循我的命令，让我一个人静静地死去？

她却对主人的命令置若罔闻，依旧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拯救我……”

“估计是在第三天，龙就因为淋巴癌转移等各种并发症死去了。”尹凡扼腕叹息道，“但是她却没有停下违抗命令的举动……。”

“机器人三定律失效了。”陈弱赢回答道。

“是的，你们人类中的这条著名规律，‘带有人工智能的机器人不得违反主人的命令’。想必在一开始，龙也将这条铁律写在了她的计算核心中。”

“但是为了拯救自己的主人，她绕过了这条铁律。”陈弱赢的眼眶通红，也许是被地下室混合着尘埃的空气刺激到了，“她比人类更像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