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的地上部分原没有地上部分所看去的那么简单。

你可以称之为地下室，也可以认为那是防空洞，甚至也可以定义为秘密基地。就像是那些科幻电影和相关文献中所说的，像是生化危机中所提到的保护伞公司的地下实验室，地上部分只是一座深藏在沙漠中的小屋。而通往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入口，又有谁能想到只是一张不起眼的桌子？

而这座化工厂的地下入口更为地诡异——皇甫明几乎被浓烈的恶臭恶心地干呕起来。那些粪便已经干结在化粪池的底部。雪白色的蛆虫在其中打洞翻腾，欢快地就像是天堂英灵殿中被解脱的灵魂一样。

“跟我跳下去。”尹凡说道。

皇甫明看去时，他已经站在了化粪池的边缘。旋即，不等他反应过来，尹凡对着粪便最为浓稠的地方纵身一跃。就在他即将接触这些污秽浓稠之物时。池壁的低端却激起一阵涟漪，连带着他瞬息之间消失了。

他就像是幽灵般地，穿过了它们。

皇甫明陡然间明白了，这又是一次不可思议的旅程，就像是那一次在城东的建筑工地所经历的一样。外星人的空气投影栩栩如生，如果不是通过撞击，谁都不可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他双眼一闭，咬紧牙关地跳了下去。

穿过了投影如真似假的表面，一条钢铁滑道螺旋地通向下方。皇甫明忽热发现自己像是管道中的胶囊般飞快滑行。随着滑行速度的加快，管道上方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横向灯光浑然连成一体。绚烂的白光晃地他眼晕，有一段时间，他似乎连运动这一概念都忘记了，错以为自己只是禁锢在一片白茫茫的甬道中，不前也不后。

直到脚下出现了星点大小的橙黄色光芒。光点在须臾间扩大，几乎是一秒不到的时间，他只听到扑通一声，整个人就像是被装入到一个庞大的罐子中。

这是一个钢化玻璃所围成的圆柱形罐子。橙色的粘稠液体伴着他的挣扎灌入五脏六腑。他想憋住气息，却又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液体中呼吸。

是人造羊水！皇甫明的脑海中跳出这样的念头。很快，他便适应了“呼吸”液体的怪异感觉。

惊恐的心绪稍许平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又如惊涛骇浪般涌起。他漂浮在液体中，透过橙黄色的液体向外看去。钢化玻璃的透明罐子之外，还有无数一模一样的罐子整齐地列在四面八方。细细一看，周围的罐子中似乎都装着人的躯干。

他们似乎死了，又似乎和皇甫明一样，被透明的罐子所禁锢着。这一瞬间，他又想到了克隆人。罐子连同他们的身躯，就像是罐头一样地被摆放。

“意识开始上传……”

含糊不清的电子女声忽然回响起来。他惊地抬头看去，就在已经闭合的罐子顶端内壁上，一个令他不安的进度条正在慢慢闭合。

“即将开始传送……本体毁灭倒计时……”

是代理人！是代理人技术！陡然间，皇甫明回忆起来了。就在林朝妃归来的晚上，在Z公司服务器隐藏分区所看到的，编号为“184D”的文件。思绪顿开之间，他忽然想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代理人技术，尹凡一族正在用代理人技术复制他的思维，尔后传送到……

橙黄色的液体忽然变成了红色的剧毒液体。皇甫明甚至没来得及想象些什么，四肢一阵地颤抖，整个身体抽搐着死去。

思维承载的本体也好，副本也罢，只能存在于一处。

皇甫明发现自己穿着一件白大褂，像是行尸走肉般地走向医院大厅。当他看向天空时，乌云浮动的苍穹让他似曾相识。尔后，当他忽然发现连同这里都，苍穹之下的这座城中医院都在他记忆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时，他已经走入了医院大厅，大厅正上方的电子日历鲜红的数字跳动着。不过皇甫明并没有看清时间——在那个人的眼中，这个数字就像是人头攒动的大厅一样，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鲜红的数字只是在他的眼角一瞥而过，而皇甫明却拼命地想要看清楚。

不确定的时间就像是一块心病似地，尔后皇甫明更加着急起来。这具身体似乎根本不属于他，任由他动用各种念头，甚至想要大喊着，这具身体却兀自而动地，不听从他意识的任何指挥。

“这就是那天门外的人。”尹凡的声音忽然出现在皇甫明的脑海中。

“尹总？这是怎么回事？”皇甫明下意识地问道。他想四下张望一番，却没想到这具身体径直走向了住院大楼一楼的前台。

“我和你，还有他一样，都在一个脑子里。”尹凡的声音说道：“四种思想在一个大脑里。”

“这就是代理人技术？”

“没错，代理人投射技术。就像是他现在的情况一样。我们还有祂，此刻共用一个大脑。只不过祂不知道，而这具身体的本人也不知道而已。”尹凡顿了顿，“所以我们能看到，能听到，能感受到他所有的一切。但是我们没有指挥权。我们已经回到了过去，林朝妃死的那天，两个绝对的观察者而已。”

“这一次的时间旅行完全没有自由？”

“没错，这一次是弱时间旅行，我们只可以观察而不可做出任何互动性的行为。”尹凡解释道：“根据时间管理处那边的信息，在林朝妃死亡的下午，并没有出现任何未来人访问的迹象。所以我们只能用这种方法，回到两年多前的过去。”

“好吧……”皇甫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等等，你说四个思维挤在一个脑袋里。你我，这个人本身的，还有一个思维是谁？”

“你仔细感受一下，有没有发现其实这个人身上除了我们还有本体意外，还附着着另一个思维。”尹凡说道，“祂是一个更强的代理思维，直接盖过了大脑的主思想，操控了他的身躯。”

“这就是所谓的——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