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亿通的职场环境正在发生缓慢的改变，了解领导是什么样的人，习惯性的揣摩上意已经是职场人必须习惯的了。"

说到这里，麻名终于停了下来，这次没有再逼迫马军的意思，而是学着马军的样子，也加入看酒杯的行列。

啧！沈豪真个毛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承认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也挺感兴趣的，如果在平时没事时听麻名或者马军闲聊这些东西，他能高兴坏了。可是现在他更感兴趣的是——你俩眉来眼去藏着掖着的到底想干啥？

沉默一会儿，沈豪一直盯着他们，忽然看到麻名猛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似乎想到什么，沈豪连忙打起精神。却听麻名说，"来，喝酒！"

我靠！沈豪简直是五体投地，可也只能端起酒杯相随，就听麻名说，"干了！"说完他一口喝光杯中酒。

沈豪注意到喝完酒的麻名似乎换了一个人，整体看起来像是放下某些心事的样子。他正在观察麻名呢，不是偷偷的，而是明目张胆的。不想半宿没搭理他的麻名忽然对他说，"小沈，知道今晚我为什么会喊你一起来吗？"

沈豪才不管什么揣摩上意呢，尤其是面对麻名，他实在是在这个屋子里呆够了——见过卖关子的，没见过卖关子卖成悬疑的。

是以，沈豪直接就回他说，"不知道！"

麻名呵呵的笑，说，"其实是为了感谢你上次在晓峰羊汤馆跟我说的话。今天就是让你跟着涨涨见识，增长阅历与经验。"

"知道咱挤压车间最近发生的计划员事件吗？"

沈豪听着这句话，直接张大嘴巴，瞠目结舌，同时，脑海划过一道闪电——卧槽，原来是为这件事！

沈豪瞪着眼张着嘴，点点头，示意你继续说。

麻名做不经意状扫了马军一眼，说，"既然是教导你，就要细说了。"

"政治生态这个词你知道吗？"

沈豪木然点头。

麻名继续，"其实一个公司也有政治生态这个说法的，好的政治生态下，整个公司的风气犹正。所以公司的领导就是政治生态的导向，导向就是风向标。"

"主管领导在一个地方的政治生态中居于核心、主导地位，具有源头性、导向性、引领性作用。"

"前些天，两千六事件，其实是你把我骂醒了，坚持原则，勇于担当、敢抓敢管，主动做好工作，不能讳疾忌医，我改了，两千六平稳过度。"

"可是，计划员这件事，我又犯了同样的错。"

"你知道我错在哪里吗？"

沈豪摇头表示不知，他确实不知道。大炮推荐人选的事儿，他听马军说过，当时觉得挺爽，挺佩服大炮这种狠的。怎么个情况？照他现在的说法，这是有猫腻里头？

麻名的眼睛已经花了，说话也开始拖延，不过说话间条理还算清晰，"你来到挤压时间也不短了，应该知道计划员对挤压车间的重要性。可尽管你们把计划员看的已经非常重要了，但依然不能体会他对我这个大主任的重要性。"

麻名忽然问了马军一句，"小马你说说看，你跟隋文彬接触的时间最长，他是什么样的人？"

沈豪冷眼旁观发现之前麻名似乎有求于马军，有诱导马军说话的嫌疑，但最后一口酒喝干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就放开了，说话的方式趋于回归之前的麻名。

同时，马军的表现也有变化，打大炮开始讲故事开始，只听了几句就开始沉默，现在，随着麻名的变化，马军的情绪居然也变了，不再沉默压抑，也开始回归正常，如果不是沈豪跟他每天都呆在一起超过八个小时，根本发现不了这种变化。

"隋主任，这人...不错，嗯，挺好的。"马军这样回答，这次他是直视麻名了。

麻名登时一撇嘴，略带嘲讽，"哼，人是不错，但对你们三班班长就不一定了。小马，做人要诚实，说话要注意。别说我在这儿，你的小弟子小沈也在，你这样可教坏了他，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你不提点到位，等有一天他自己遇上，说不准就跌个跟头。"

沈豪直接扭过头去，不看这俩人，太恨人了，说话就说话，非要牵着我，还不把话说明白——只要这俩货恢复正常，他也有胆子不做捧哏了，谁让现在是下班时间呢！

麻名横了沈豪一眼，斥道，"为你好还不领情，你家马哥学坏了，跟咱俩说话都不尽不实的，这样你能学到什么东西，咹？"

沈豪又不是小孩子了，虽然直到此刻依然在云雾中，但眉眼高低还是能看出来的，瞅一眼微笑不语的马军，不说话。

麻名瞅一眼马军又看看沈豪，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不扯有的没的了，今天便宜你了。"

"小马说的话确实不尽不实，隋文彬这个人确实不错，但计划主任这个工作对待带班长就不可能好了。"

"可以这样说，计划员的工作压力释放对象只有三班班长，对待二十一个主机手，他就像哄孩子一样，他们需要打成一片。"

"计划分配在权衡均衡之外，计划员需要了解二十一个主机手的性情，是遇难而上还是稍触即溃，是越战越勇还是哭天抹泪，他都要做到心里有数。"

"像于凤傥，于喜悦，这些老家伙不是没有战斗力，可实在缺乏持久力。拿他们跟你班邹青、赵石，遇伟相比，顺风仗或许战果不会有出入，可遇着攻坚，青壮派拿下任务的同时还能保证战果，那俩老家伙的产量表就要很难看了。"

"在一定程度上，计划员只有适应主机手，而没有撤换主机手的权力，施压的方向只有带班长，而不是一个个鳖精一样的主机手。今天给了三个攻坚任务，主机手二话不说头拱地给你拿下了，改天你就得给他点好处，什么零三零八可劲造。"

"如果计划员觉得自己是副主任，这么弄有辱职位，或者觉得自己掉价了，那么好吧，下次你再有攻坚活，你就会发现在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三天都没拿下，你还找不到毛病，你实在要深究，不到长城非好汉，那么结局可能是废掉一个甚至几个主机手，换一批新的上来为你攻坚。"

"嗯，他们听话，你说怎么敢

干，他就怎么干，没有技术含量，只有命令，你说一个冲锋，我就是拼着一个班什么都不干，也要给你拿下这个任务。"

"可是，请问，尼玛...我的产量哪去了？"

麻名可谓口沫横飞，声音逐渐变大，似乎代入到他自己幻想出来的故事环境当中。

之后又是沉默，仿佛又回到之前麻名讲故事那个阶段，过了好久，麻名抬手看看手表，神情显的有些意兴阑珊，拿起桌子上的烟和打火机，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他先站起身来走出去，沈豪也跟着站起来，走出圆桌范围却发现马军没有动，便说，"走了马哥。"

马军没有再像下午下班模具库时那般对着他发脾气，但语气也不是很好，摆摆手说道，"急什么，再坐会儿，说好了他请客的，不是说兜里的钱直蹦高吗，让他去结账。"

沈豪...

无奈，他也只好又坐下来，坐了一会儿，见马军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也不好招惹，谁知道这是不是个即将爆炸的炸药桶。

可是一晚上的郁闷云里雾罩的，让他憋的实在难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迫于淫威他还真就不敢问，生怕一问就给点着了，于是就坐在那如坐针毡，不是挪身子，就是点烟喝水。

最后马军实在看不下去了了，就呵斥道，"怎么回事？身上招了虱子了？"

沈豪干笑，鼓了鼓勇气说，"不是，平常你不是总喜欢观察揣测吗？我觉得吧，不能只是跟你学班组怎样管理，得全面的学习，这不，麻主任虚头巴脑的一顿神侃，把我給侃到玉米地了，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了呢。马哥，只能指望你给指点迷津了。"

马军直接沉默中，万年不变表情。

这次沉默时间短，两三分钟后，马军站起来说，"走人，大炮应该已经结完账了。"

沈豪...

他发现今晚他最应该喝醉，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有那功夫我去发传单不好嘛，在这陪你俩浪费时间？

没想到走到门口跨上摩托车的时候，马军忽然对沈豪说，"大炮是害怕沈琦坐上计划主任的座位，偏偏他不敢推荐自己的班底。槽，就两句话的事，他愣是给整了两个多小时，还尼玛讲故事，我真是败给他了。"说完直接电启动发动他的四零零座驾，轰鸣声响起一溜烟没影了。

"我靠，我靠，你倒是把我送回去呀。"沈豪站在体育场台阶下指着都看不到影子的四零零跳脚——他是被马军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