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实虚弱地扶着墙壁,慢慢地合了一会儿眼,然后睁开。出了房间,还能听到**爱在床上翻来翻去倒腾的声音,心头有种恍然的感觉。
唐伟烙在桌上放了一杯水,还有药。出来前还要再次和里面那个病号啰啰嗦嗦地叮嘱已经叮嘱很多遍的话。
我说你都病人一个怎么还这么有精力?别闹腾了,好好躺着。
水摆在桌上了,也多喝点水。
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然后里面传出**爱不耐烦的赶人声。
是的,肖大美人病了。人生第一次正经儿八百的病倒在床上。感冒发热,不过也不严重。就是头有点儿晕乎乎,喉咙有点儿哑。
自小在穷苦生活里摸滚打爬成长起来的肖大美人没试过扎扎实实地生过一回病,这次当真算特例中的特例,原因在于最近的事事不顺心兼之在一天当中连着碰上了倒霉运。
于是,心情抑郁加着火气躁气一起爆发,病了。而这病,归根究底得究到那个什么兰斯公爵身上。在床上无事可干的**爱可是长吁短叹地哀怨着呢。
公爵又咋滴,富可敌国又咋滴,帅到天上有地下无又咋滴,他把自个儿的女人弄得半死不活的,那就改不了是个混蛋的事实不是!
夏实的精神病压根不算好,当初强行离开精神病院时已经和院方做过协议:定期带夏实回去检查和拿药。
兰斯的回来使得夏实大受刺激不止还病了一场。鉴于焦头烂额而完全把回去做检查的时间忘记了,**爱原本哭丧着脸说要不这次算了,反正夏实病怏怏的也不方便出门,而且那老头子一定没玩没了的训话。
负责夏实的那位主治医师是个还有一年就要退休的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在这唯利是图的年头倒是个难得的有医德的医者,对病人很上心。
**爱怕的就是老头子那副动不动就肝火大躁的脾气。谁知没过两天电话就来了,老头子不见人,接通电话就先是一顿咆哮,骂着迟了那么多天为什么还不带人回来,病人不能停药吼得**爱没敢吱半句声就立即搀着夏实到医院报到去了。
夏实受不得刺激,当初老头子千叮咛忘嘱咐的。这次看见病情突然间急转直下,人不仅痴痴呆呆的,还会出现幻觉幻听。老头子怒了,让助手带着夏实去了隔间,关了门,回头对着**爱和唐伟烙又是一顿急吼吼的咆哮数落,把两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肖大美人嘛,在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辣货。俗话说两个炮仗放一块就得炸,原本就心情不爽还要在老头子这里受气,她当即理气直壮地朝老头子回敬说这也不能怪我啊,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男人的错!就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把她弄成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肖大美人骂你还给我顶嘴!我才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说她不能受刺激就是不能。你没把她照顾好就是你的错!
那天肖大美人是窝着一肚子气离开精神病院的。之后顺便又带着夏实去做了血癌化疗,问清病况以及之后该注意什么该如何治疗之类。于是又心疼得不行,骂上了兰斯的祖宗十八代之余连着对唐伟烙也没过好脸色。弄得唐伟烙当了一整天的冤大头,哭笑不得地任由她各种摧残出气。
偏生她那天倒霉到透。回来之后先是在搬动盆栽时莫名其妙的失手砸到了脚,痛得她鬼哭狼嚎地叫起来;傍晚去超市购物时不当心和一个顾客撞上了,把人家的十只玻璃杯给撞地上碎了,只得掏钱赔付;然后出门走三步就赶上说来就来的特大暴雨,劈头盖脸的转眼就淋透了身。
虽然没走过什么好运,可是也没试过这么倒霉的不是。肖大美人那个怒火,瞬时烧到五脏六腑里去了。气哼哼地脱了鞋子甩到一边,光着脚淋着雨就回家了。
结果就是,她在第二天早上起床时,发现自己昏昏乎乎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什么都觉得会倒转。
**爱病了,似乎有一个唯一的好处夏实的注意力被转移过来关注她了。虽然痴痴呆呆的精神不正常,可也是个好孩子啊,会担心人,会不安。
当然,**爱和唐伟烙不想因此吓坏她,哄着不让她在跟前多呆。夏实好哄得很,因为不懂的事太多,这两人说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有道理,她永远都不会怀疑和辩驳。
出了**爱房间,夏实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唐伟烙拿了外套给她披上,在她跟前半跪下一边腿。
夏夏,他轻唤一声,平静温和。今天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吗?
面对夏实,就性格和心思而言,唐伟烙这个邻家哥哥的好青年有时候比**爱还要管用。唐伟烙是个真正懂的如何疼惜女孩子的男人,他懂女孩子的心思细腻之处,更懂孩童的心理。
夏实眼底有雾气的水光。她茫然地抬眼看着唐伟烙,半响低低地说:对不起
唐伟烙眼神温暖:为什么要道歉呢?
唐伟烙笑,动作轻缓地坐上一侧的沙发,伸手摸摸夏实的头顶。
夏夏,你是我们的妹妹哦,忘记了吗?
夏实望见他眼中温情的笑意,忽地就叫了声唐伟烙。
自她从医院被接回来之后,三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们细心照顾她,护着她,给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温情。
一开始除了他们俩,她谁也不肯见,也无法见。她害怕人群到了恐慌失控的程度。那时花店刚刚开业不久,前来光顾的都是他们两人圈子里的朋友熟人。突然间辞了工作开花店,花店还弄得稀奇古怪的,当然会有人好奇追问。
那时,不管对谁,他们都回答说要照顾妹妹。他们那些朋友便更好奇了,笑着说你俩什么时候冒出个妹妹来了。而他们也总是笑着认真地回答妹妹就是妹妹,反正不准你们欺负她就是。于是一大群朋友便哄笑起来要欺负也得先见着妹妹啊
他们一直都将她保护得很好。后来即便她慢慢能够下去花店里面,他们也会细心地叮嘱那些朋友,告诉说她身体不太好,不能吵着。他们的朋友也非常谅解,平时来往花店都绝不进去隔间,在外面说话也是刻意放低声音。
他们为她做的一切的一切,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报。事实上她是如此的麻烦无用,她必须在他们贴心呵护的照顾之下才能苟活在象牙塔之中。
我、我不值得夏实觉得很痛,痛得到处都在撕扯,痛得无法呼吸。
如果真正的朋友便是像这样子,那么她实在是当不上他们的朋友。
而且他们对她隐瞒自己病情的事也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转回来安慰她。
可想而知,像夏实这种纯良并且脸皮薄的人,遇上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比男人还要强大许多的**爱因为她而病了这种事,该是多么的情难以堪。
唐伟烙轻轻拥了拥夏实瘦小的肩膀,一如既往的给她从没变过的温暖。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底,淡淡地笑着叹息。
夏夏,我们不是因为觉得夏夏可怜才对夏夏那么好的啊。而且我们照顾夏夏也不会觉得麻烦,如果觉得麻烦就不会这样做了啊。
夏实愣愣地回望唐伟烙。
也许觉得她的样子可爱,唐伟烙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夏夏,我们人会珍惜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像亲人,朋友,梦想,许许多多真实或者无形的东西。对于我们用心珍惜的东西,是不会存在麻烦或者厌烦这样的说法的噢。
珍惜、重要的东西?
嗯,就像夏夏,是我们想要珍惜所以在珍惜的朋友。
夏实从唐伟烙那真挚诚恳的,洋溢着阳光笑意的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我,在被珍惜着吗?她努力地思考着这个完全不懂的人生知识,感受到心中的涌动。可是,为什么应该被珍惜的东西,必定存在着一定的价值,就像生活的用品,因为需要,所以才会制造出来。
不是这样吗?夏实的神情流露的是这样的疑问。
唐伟烙灿烂地笑开了,露出亮白的一排牙齿。
因为我们也被夏夏珍惜着啊。
夏实茫然懵懂。
夏夏没有告诉我们自己生病的事,不就是因为不希望我们担心那样做的吗?这份为我们着想的心情就是夏夏如此珍惜我们的见证啊。
被人珍惜是一件幸福和开心的事。所以,如果夏夏因为我们的珍惜而觉得困扰的话,我们可是会难过的。因为我们可是为夏夏对我们的珍惜而感到开心的啊。
泪水,不知不觉地啪嗒啪嗒掉下来。夏实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便被更加暖热的感情充斥得手足无措。
别哭别哭,唐伟烙小心地抬手擦拭她两边的泪,我们男人其实最害怕女孩子的眼泪,因为女孩子的眼泪是很珍贵的。所以啊,我一点不希望夏夏流掉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夏夏能够开心。
可是除了流泪她还能干什么?
夏实泪光晶莹地看着唐伟烙,慢慢地咬着下唇,终没再让泪水往下掉。
唐伟烙松了一口气般笑了:不哭就好了。要不天爱又得怪我惹哭你了,到时我会挨揍的,夏夏不会愿意我挨揍的对吧。
夏实无措地垂下脸。
记得那时他为她挡枪,后来**爱每每和他欢笑打闹时都骂他笨,要是当时抱开她而不是挡到前面,不就两个都不用受伤了。
他总是苦笑说,天爱小姐,我又不是神盾特工,哪有那么快的手脚。俺当时就想着夏夏要是受伤俺日后还不被你揍死,为了保住我这条小命我只能当机立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