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伯格综合症,像夏实患这类病的女孩子,在社会,既难以生存,个性也不怎么讨喜。她有很多坏毛病,比如懦弱,胆怯,活在自我的小小世界,一旦产生害怕悲伤等等消极情绪,便需要人哄,需要人陪。
夏实也许从来都不够坚强,不够坚定,不够勇敢但**爱很喜欢,她喜欢哄夏实,喜欢照顾夏实,喜欢护着她。
一个有着笑容很软的女孩子,如何让人不喜欢?
当看到这个她喜欢并且愿意护着的女孩子在她眼前像只小猫崽一样垂着头,害怕地蜷缩在她怀抱里,她的视线表达出强烈的义愤填膺的情绪。
夏颖这个欠抽的女人!
人吓得有点呆,大概是这样所以也忘记哭了。可**爱愣是觉得夏实整个人几乎都像是浸在眼泪里。她那颗心啊,便拨凉拨凉的,比自个儿遭受委屈还难受。
夏实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
养在深闺的无行为能力的千金小姐,心智如孩童,着实被无名的恐惧吓怕了。**爱费足口舌安抚,不管怎么问,如何哄,夏实的回答就只有一个反应:紧抿嘴唇沉默。
她们只得在地铁站附近的一个公园停靠。不肯开口,总得先安抚夏实恐惧慌乱的神经。
**爱心里不好受,同时也有点不自在。她第一次见到夏实安静的时候与平常的安静不同。那种黯然神伤的安静是将自己与他人拒绝开来,谁也无法进入她的世界的自我孤立。
**爱有点不安。
这是弱小的夏实的自我保护方式。说难听点确实是逃避的懦弱,但**爱的怜悯心情却要多一点。
是的,这就是夏实的自我保护。因为她弱小,所以只能这样。又有谁能够说些什么。
**爱在心底叹了口气,按住夏实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夏
她有种口干的感觉,放佛思路顺不过来,也不知该说啥好。
那个,那个你现在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买好吃的?你看对面就有店,看起来不错回去做也行。蛋糕,奶酪,什么好吃的都行。吃点东西就好了,你别害怕
**爱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特神经,想自己抽自己。
会在情绪低落时以暴饮暴食方式发泄的人,从某种角度看,通常都是个性彪悍的。
夏实眼眶里含着泪,晶光闪烁,单纯而无辜。她木然地微微抬起目光看了**爱一下,又重新垂下去。
夏夏一向简单,这个样子不说话,其实也挺难猜她的心思的。**爱暗自咕哝。
话说回来,珍不是全能的么?这会儿怎么愣不吭声的继续做木桩啊。
她是真的没辙了啊!于是索性不说话,夏实盯着湖面发呆,她就专心地就对着夏实发呆。够义气了。
隔着湖对面的车道,其中一条与车道呈十字形的巷道出口正对着坐在湖边长椅上的她们。这里距离地铁站有一小段距离,这个时间段人流不多。
两名中年男人一边随意交谈一边从巷道走出来。在出口处,其中一名男人走到旁边的零售店买东西,另一名男人便站着等。
看起来像银行职员之类的男人没什么特别的,**爱一开始就没注意,直到她发现那个男人在往这边看。
原本没什么特别的。视线开阔,又是隔着喊话都能轻易听见的距离。可是那个男人却一直没有把视线移开。**爱不得不产生怀疑。
夏实是有多么排斥接触陌生人。一个男人一个劲儿往这边瞧,她想该带夏实离开了。
夏夏,我们走吧。当她这么说得时候,却奇怪地发现夏实的目光居然也看向对面了,还满是困惑。
她的视线来回地在夏实和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移。
**爱深谙夏实的性子是有多么多么内向,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连唐伟烙她都没正眼瞧过呢。
夏夏?她试探性地小心翼翼轻唤。
夏实的模样很奇妙。是奇妙,而非奇怪。她的脑袋慢慢地往一边歪,看着对面的眼神和面部表情就像突然之间遇见一个多年未见忘记了模样但又觉得熟悉的人。
困惑,探究,思考。
然后,慢慢地,似乎觉得又不太对的样子或者自己也不肯定的样子,夏实又垂下眼帘,依然是困惑地思索着的神情。
对面的男人因为同伴的招呼而得走了。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这边回望。**爱不是很清楚地听到他们之间零散的对话。
怎么了?快走吧。
哦好的。
你这是怎么了?一直往那儿看,看到谁了吗?
没
夏实认识那个男人**爱是绝对不可能往这方面做猜想的。正想开口,却看到夏实深深地拧起眉心,渐渐地便垂下脑袋,双手扶着太阳穴。
**爱慌了:夏夏,你怎么了?
疼夏实半天只吐出一个字。
**爱手忙脚乱地查看:啊,哪里疼?是不是那不舒服?夏夏。头疼吗?还是哪里
少夫人,我们先回去。珍快步走过去,轻柔地说着,同时扶着夏实站起来。
三人回到车上,**爱担心得要死,不停地细心追问夏实还有哪里不舒服,夏实皆是沉默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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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首尔。
在中间有小型喷泉的会客室,大理石地板上铺着又厚又软的地毯,穿着浅灰色西装的兰斯面前摆着丰盛的水果和甜点托盘,他坐在椅垫上,右手手肘支撑在丝绸方枕上,正看着摊开的图纸。
柏希进来的时候见主人正在工作,便静静地候在边上。
有事?兰斯头也不抬地问。
有布莱克夫人的电话打到巴黎,需要转接过来吗?布莱克夫人说想和少爷您谈谈。
兰斯放下手里的图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身体往后靠去,十指交叉地握住双手:接过来吧。
桌前的卫星视频电话立即被打开,柏希按了密码之后,静静地退出去。
丽莎·布莱克,兰斯的姑妈,立即出现在视频上。
一如既往的精干模样。
兰斯,你真是让我吃惊!非常直接的开场白,音调很平,简洁利落。
兰斯的唇角微微上扬:丽莎姑妈,好久不见。
布莱克夫人是个政治家,她喜欢逻辑分明条理清晰,凡事直接重点。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眼神很清楚地告诉兰斯她指的什么。
兰斯从容地说道:游戏而已。
游戏?你兰斯·利莱要对付的人,从来就不能活长久。你当姑妈老糊涂了!兰斯,我说过不要浪费时间在那种渣滓身上,你居然在中国逗留快半年时间!夏氏集团,夏家,仍然生龙活虎得碍眼!
作为女人,布莱克夫人是铁娘子般的硬派角色,唯独和自己的弟弟感情深厚。诺·利莱因为被出卖而遭遇谋杀,不管过去多少年,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她也恨不得将出卖弟弟的人拆皮剥骨。
兰斯,你不会需要提醒的。你继续耗下去,我不会介意亲自去解决!
布莱克夫人缓了一下口气,她坐得很直,脊背完全贴在椅背上,那是和兰斯一样绝对自信并且拥有控制全局能力的强者坐姿。
我可以听听解释吗?她问。
您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淡淡的一句话,宣告了绝对的掌控权。布莱克夫人面色有些阴沉,冷静地看着兰斯半响后,终是什么都没说。
让人打心底不敢窥探和敬畏的冰冷以及终极的权力。作为亲人,有时候确实觉得疏远,然而布莱克夫人同时对这个侄儿也是非常的自豪和赞赏的。
好吧。你从没有让我失望过。
视频的影像消失了。兰斯静静地垂下眼帘,掩去闪着锐利光明的眸色,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搭在膝上的手指。
柏希很快又迈着有点急骤的步子走回来。
少爷,少夫人那边来消息了。
兰斯只把眼神微微抬起,柏希立即开了电脑,对面墙上的显示屏亮了之后便开始播放转接过来的录像。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画面上有两个年轻女子,正在花园交谈。
兰斯微微眯起眼眸。放佛笼罩上夜晚的薄雾,有令人心脏揪结的寒冷在流动。
阿颖
别叫那么亲密!
你不过一个悲哀的可怜虫,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张脸。怎么?害怕了,觉得无辜?不明白?无所谓,我也不指望你那点脑袋能听明白。给我滚!滚出我的视线!滚出夏家!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你这张恶心的脸。
画面放完后,柏希小心翼翼地关了电脑。
少爷,需要马上去处理吗?
继续看着吧,看看这颗嫉妒的心堕落到什么程度。
少夫人柏希心里打着鼓。上次被王夫人打了一巴掌其实也留下心理阴影,这次更不得了。莫名其妙的,他居然想到夏实今晚肯定彻夜无眠
他看到兰斯的眉头慢慢拢起来,然后突然蓦地站起来。
准备一下飞机,回去。兰斯下了命令,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身后的柏希有一瞬产生错觉。他是从不犯错的完美管家,第一次接到主人的命令没有马上执行。
并非因为兰斯的突然决定,而是兰斯的用词。
回去!
即便是法国巴黎那个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兰斯在外回去时也从未用过回去这个词。事实上,柏希从不认为回去这样温暖的词会从兰斯口中讲出。
那是一个坐拥一切却不知家为何物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