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分开，他还不会知道原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回忆是那么多，但是又那么少。

多到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少到让他想要找寻她存在的气息时又总觉得不够。

尽管回忆深深地刻在他心上的每一处，但总归不会像她就在眼前一样那么鲜活地跳跃着，总是隔着一层回忆和失去，有时候会让霍时深感到害怕，会不会从此以后宁小满再也记不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虽然这是他想要的，他想让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一段美好的生活，甚至就算是在没有他的世界里面，只要她能过得好，这又有什么所谓？

可当真的想到那样的情况时，他却心痛难当无法呼吸，只要每想一次，整个人就像被沉浸在痛苦里面一样，无法脱离。

如果他的小满真的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永远没有再记起的可能，如果他在她的心里被埋进了坟墓之中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他没有光亮地活着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她，他宁愿活在回忆里。

……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缓地过着，小害因为被接回了家里，能够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变长了一些，所以性格也没有之前那么内向。

白天霍老爷子就在家里面陪他，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管，只专心致志地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两个小曾孙身上。

妹妹还没有醒过来，只能靠着现代的科学技术维持着生命，能不能够彻底地活过来还是一个未知数，但如今的他也不奢求那么多，只要能活着就已经是很大的恩赐。

但他也会贪心的，想要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平时对小害就越发的纵容宠溺。

他以前对霍时深有多么严格，对小害就有多么的纵容，甚至是达到了溺爱的地步，把所有的疼爱都倾注到他身上，连同他对宁小满的思念。

白天霍老爷子就在老宅里面陪着小害，等晚上霍时深回来的时候，总会教小害一些霍老爷子没能够狠得下心来去教的东西，但霍时深却能够狠得下心来。

他下班回到了家里之后，几乎不会把工作带回来，会把时间空出来专门留给他和小害。

作为一个父亲，他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好，霍老爷子也能够感受到他的努力。

只是无论他做的再怎么好，也没有办法弥补没有妈妈的缺憾。

霍老爷子也看得出来，霍时深是想尽力地补偿那一份应该属于宁小满的爱，不让小害长大以后心里面有所怨气，可越是这样，他就觉得越发心酸，越发心疼霍时深。

他在想念宁小满，心疼宁小满，却才发觉他这个孙子其实也处在难以言喻的痛苦之中，在失去爱人的痛苦里面苦苦挣扎。

他并没有比任何人好受到哪里去，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要让所有的一切都运作下去。

他不能够表现出他的情绪，也不能够说难受，更加不能够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丝的脆弱。

因为他要撑起一个家，他要保护他和宁小满的孩子，更要在宁小满不知道的背后守护着她，哪怕如今的她已经忘了他。

……

春去秋来，已经到了深冬，小害明明已经能够听懂大人们简单的对话，也能够做出正确的反应，但就是不肯开口说话，也不喊人。

这几天霍时深回到家里，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沙发上，今天回来的早一些，霍老爷子还不知道他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管家给他倒的茶，突然就有些难过。

“我听说小满要跟秦家那个少爷订婚了……”

他的语气有些惆怅，原来传来的消息是他们两家有要联姻的打算，双方家长也只是见了面，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就已经确定下来，放出风声说是要正式的订婚。

能够在内部传开的消息基本上都已经是定下来了，都不会再有其他的更改。

虽然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但心里面还是有些怅然。

明明是他们家的孙媳妇，如今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家的，心里面自然是有些不好受。

霍老爷子拿着宁小满的照片看了又看，那是她和霍时深结婚时照的婚纱照，她看上去还有些不情不愿，那个时候的她对霍时深无比排斥，只是结了婚之后就不知道怎么的变了一个人。

霍老爷子越看眼睛越红，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在一旁心无旁骛地玩着积木的小害，老泪纵横。

霍时深当作没有看到他的难受，只沉默地走了进来，管家连忙站起身，“霍总回来了。”

一旁的霍老爷子闻言连忙将照片放到桌子上面倒扣着，不让霍时深看见他的伤心难过。

他不算什么，最难过的应该是霍时深。

霍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对霍时深说道：“回来了？”

霍时深点点头，也没有戳穿霍老爷子拙劣的伪装，而是走到小害身后，看着他专心致志地在玩着手里的玩具，眉眼柔和了一些，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这个地方拼错了，不应该这么拼。”

小害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看上去性格有些内向，对家里面的佣人也很冷澹，通常也不会回应霍老爷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一段时间霍老爷子还害怕他是不是得了什么自闭症，但是在医生那里检查之后发现各方面都挺正常的，只是性格如此。

他只会偶尔回应一下霍时深的问题，有的时候就连霍时深都不会回应，但今天他的反应却很积极，不但看了霍时深一眼，嘴角动了动，突然喊了他一句，“啊……”

他发出来的音很含煳，霍时深一开始没有听清楚，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刚才说什么，爸爸没有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小害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还带着稚气，像是什么都不懂，长长的眼睫毛垂着，忽然就奶声奶气地喊了两个字出来，“妈妈。”

霍时深的表情一下子就凝固在脸上，那一瞬间划过一丝深切的情绪，被他很好地掩藏住。

可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将小害揽进了怀里，哑声道：“我也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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