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时深停顿了一下，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走了进去，越过他坐在病床旁边，抬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今天会叫爸爸了吗？”

小男孩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眨巴着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霍时深突然就有些看不下去，将头侧了过去，起身去了阳台。

病房里面的气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那双眼睛实在是像极了宁小满，都说两个孩子的五官就像是照着他的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但唯独那双眼睛跟宁小满的一模一样。

每次当孩子用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觉，就好像是在透过他看见他们的母亲。

宁小满。

每次只要一想起来就呼吸不上来的名字，甚至只要一动，心口那一处就传来一阵难以遏制的疼痛。

霍时深闭上眼睛，靠在阳台上，有些不敢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平复了心情，转身推开阳台的门，走到病床前问医生，“他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小少爷的状态很好，护士已经在教他学说话了，只是……”

医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一旁的霍老爷子连忙说：“有什么需要的请直接告诉我们家长，我们这些家属一定会尽全力配合。”

医生便直接说道：“孩子还这么小，正是需要学习的时候，而语言环境对一个小孩子的语言系统是非常重要的，现在小少爷不肯开口说话，我们首先排除了智力方面的原因，小少爷的智商比普通的小孩子甚至要高一些，但是小少爷似乎有些内向，对于护士的教他学习这件事情不是很接受，对生人也没有那么信赖，所以效果不太好……”

霍老爷子听懂了他的话，意思就是让孩子跟他们一起回家。

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是一直被霍时深阻止。

他明白霍时深的意思，他知道霍时深很爱他和宁小满的孩子，但他没有办法一直看着他们，因为只要一看到他们就会不停地想到宁小满。

这对霍时深来说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霍时深会拒绝，正要跟医生说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却听到一旁男人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霍老爷子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可最后也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李渊看他们这副低沉的模样，也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自从宁小满离开之后，整个霍家和公司完全变得死气沉沉起来，就算如今霍氏已经走出了西蒙斯带来的打击和阴影，越来越有当年SIYI的模式，甚至已经超越了西蒙斯在这个年纪所做出来的贡献和规模，当然他已经很少在霍时深脸上看到笑容。

他将自己麻痹在工作里面，用大量的时间让自己不去想起宁小满的事情，李渊都看得出来他这么拼命的工作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有任何空闲的时间而已。

他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可有的时候李渊也会看到他突然走神，等他再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的时候，就能够看到他脸上露出少有的脆弱的神情——

他知道他在想宁小满。

每一次想要去见她的时候，霍时深都克制着自己，从来不给宁小满带来任何的为难。

李渊握紧了拳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够让现在的局面变得好受一些。

他突然就想到了秦清清，她其实算不上是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但也算得上是导火索之一，那些年的爱恨情仇他早就已经忘记，虽然只过了一年，但他对于秦清清已经很澹，现在对他来说，秦清清就是一个曾经喜欢过的陌生人而已，而且秦清清也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她如今已经成了植物人状态，因为她之前和西蒙斯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们家也不敢来找霍时深要个说法，霍时深不找他们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李衍舟言被关在了疗养院里面，他的精神状态很差，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每次都叫喊着要见宁小满，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宁小满最近要订婚的消息，又开始躁动起来说要见霍时深。

霍时深自然是不会去见他，他要把这些对宁小满来说不稳定的因素全部都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让她在另外一个崭新的世界里面开始新的生活。

可霍时深却丝毫没有要重新开始的意思，他没有要去认识新的人，也不打算走出过去那段感情，似乎将自己停留在了他和宁小满分开的那一瞬间。

有的时候李渊甚至都能够看到霍时深对空气说话，表情是那样的温柔，他那样的神情是只有对着宁小满时才有的。

李渊害怕他是不是出现了错觉，所以有的时候也会委婉地暗示他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都被霍时深给拒绝了。

他的状态很正常，霍时深自己心里明白。

他看着病床上的小孩，眸色越来越深，他只是太寂寞了，也太想她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自从李渊看见过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见过他脆弱不堪的模样，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金刚不坏，能够扛起所有的事情。

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也只是一个失去所爱之人的普通男人。

……

“对了。”从病房里面出来之后，霍老爷子会想到一件事情，“还没有给孩子取名。”

外人总是小少爷小少爷的叫没关系，只是孩子现在已经一岁了，开始学说话，总不能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一开始霍老爷子是不愿意也不想谈起这个话题的，因为宁小满不在这里，他潜意识认为取名这种事情应该有宁小满在场才完整。

可如今宁小满已经要订婚，他知道也许等不到那一天，所以才把这件事情提上议程。

果然霍时深的脚步顿了一下，背影有些僵硬，霍老爷子看着他突然有些凝固的情绪，叹了口气，也知道不该这么不为难他，便说：“算了，你要是……”

“叫小害。”霍时深突然打断他，说道：“祸害的害。”

霍老爷子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叫这个名字？”

男人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下颚带着冷冽的弧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他记得宁小满跟他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如果生了男孩就叫霍害，生了女孩就叫霍水。”

只是一句玩笑话，如今却成了他汲取她气息的所有片段，他回忆她的所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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