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盐池,琼热多金一夺了城池,张昭就安排阴鹞子率两千军马镇守,自己则马不停蹄的跑到了盐州城以北五十多里的白盐池。
“大王,好多盐啊!我们凉州民勤县的盐跟这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
若是有了此盐池,我河西陇右就不会再缺盐了,节度衙门也能每年多收一大批盐税。”
上次没跟着出征的沉念般这次跟着出征了,他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盐池和白花花的精盐,顿时就不澹定了。
这白盐池有多少产盐量还不知道,但光就是现在缴获的数万斤盐,就比民勤县的白盐池一年都多。
当然,其实河西陇右不缺盐,过了鄯州就是西海(青海湖),要多少盐有多少盐。
不过,西海附近的部落还没有归附,晒盐的所需的盐池等设施也完全没有,不进行大规模投资的话,根本不可能马上能有产量。
加上路途崎区和天气寒冷导致的晒盐时间短,还是不能和白盐池相比。
张昭也很是高兴,不过他高兴的不光是有了白盐池的盐,河西陇右又要多一笔收入。
而是他现在确定,自己不用去攻打夏州了,那可是统万城,想想就可怕。
这白盐池的盐如此之多,怕不得相当于定难军每年收入的三成以上,张昭就占据着白盐池不走,不怕李彝殷不带着定难军来跟他拼命。
“把各部轻骑放出去,驱逐附近所有党项部落,不准他们往东走,全部往北赶去灵州和宥州。
虎刺勒率回鹘义从左营北上二十里,防备党项人从宥州南下,其余各军,就地修整。”
就在张昭调兵遣将的时候,夏州城中也不断有党项人开始汇集。
罗利、野利、吴移、越移、雪山、咩巍、南山等部族大姓都开始出兵,飞马去召攻打庆州的细封氏回来的密使也已经出发。
李彝殷在夏州城杀牛宰羊,大肆撒币犒赏诸部族,又许以归义军的军器甲胃和高头大马。
再诈称中原朝廷命定难军出兵讨伐归义军,朝廷五万大军很快就从邠宁北上,与他们合击张昭。
因此在短时间,李彝殷就集结了超过两万骑兵,加上平夏部自己的数千人,差不多有三万人已经集结完毕。
不过李彝殷并未向张昭想的那么着急,他知道,着急也没用。
因为定难军节度使听着像是一个整体,但实际上,这只是假象,定难军目前仍然是一个以平夏部李家为首的党项部落联盟。
虽然比起原本的六部嗢末这种散沙,凝聚力要强,平夏部在党项诸部中的威望也要大得多,但仍然无法和归义军相比。
李彝殷可没有把各部兵马召集起来,马上就可以差遣他们打仗的能力。
他必须要先好吃好喝招待,等着封官许愿什么的搞清楚了,这些征召起来的兵马,也才会有战斗力。
张大王以后世那个西夏的动员水平,来衡量此时的定难军,却不防此时的定难军比他想的要拉胯很多。
两万多归义军占据了白盐池,等到花儿都谢了,定难军的大军还在夏州统万城中集结。
当然,归义军为了摸清楚定难军的动向,定难军也为了搞清楚归义军真实的目的,双方的游奕军骑兵,就在盐州到夏州这片略微崎区的山沟平原中,激烈对抗了起来。
同时,张昭和李彝殷都没忘记去向朝廷告对方的黑状。
张昭拉上张希崇向石敬瑭上书,说李彝殷侵吞朝廷地盘,平夏部党项骑兵劫掠盐州百姓,抢夺花马池、白盐池和青盐池的原盐,他受张希崇邀请,出兵驱逐党项贼骑。
李彝殷也飞快的接连派出了三拨急使,状告张昭越境擅杀盐州防御使,袭扰党项牧民,有鲸吞灵州和盐州的企图,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他也受灵武节度使张希崇密信,愿意起兵驱逐归义军,还盐州百姓安宁。
不过,等双方告状的密使到了东京开封府,立刻就傻眼了,原来石敬瑭已经亲自率军北上邺都,与安重荣对峙去了。
留守的郑王石重贵,被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的反叛,愁的茶饭不思,正在拿着石敬瑭留下的空白官文,大肆洒官帽子呢。
特别是挡着安从进北上关键的邓州威胜军节度使安审晖,已经被加封到了检校太傅的官职了。
根本没人管归义军和定难军的事!
。
。
。
邺城,石敬瑭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因为邺城外面,都被无数的饥民给占据了,他们日夜在城外哭嚎,请求石敬瑭这个天子放他们入邺城活命。
原来安重荣镇守的镇州,也就是后世正定一带,今年发生了大规模蝗灾。
所以哪怕如今是秋收的季节,但镇州很多农户颗粒无收,只能沦为灾民。
这安重荣为了恶心石敬瑭,就用兵把灾民们往南驱散,让他们去找石敬瑭要吃的。
安重荣的打算是,石敬瑭如果不管饥民,那就说石敬瑭不仁,连他的子民都不管。
石敬瑭要是管,他带了六万多禁军北上,本来军粮都不充裕,要是管了饥民,恐怕邺都就呆不住了。
至少要退到没受蝗灾,粮食充足的相州甚至卫州和滑州去,那他安重荣就有机会衔尾追击了。
可怜镇州(正定)到邺都(邯郸以南)足足有三百里路,四万多饥民本来就没有吃的,一路吃草根树皮南下。
等到了邺都,已经饿死了数千人,更惨的是,石敬瑭根本就不开门。
以石敬瑭的聪明,怎么可能看不透安重荣的套路?
儿皇帝无耻之尤,就不是什么爱民之主,不过总算是天子,石敬瑭也不好直接把饥民赶走,冥思苦想几天之后,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这些饥民从镇州来,基本都是聚集在邺都北门附近,而安重荣的军队就在饥民身后。
石敬瑭打听到安重荣军只有两万多人后,立刻严令杜重威北上与安重荣决战。
可是,这邺都北门都被饥民堵死了,要出城最快的就是走北门,其他门要绕好几里路,石敬瑭趁机假意大怒,不停催促杜重威北上。
这杜重威,本来就是在五代中的都要算不是东西的,百姓称其为‘瘟侯’,把他看做瘟疫。
这种人被石敬瑭催的心头火起,哪还管什么饥民不饥民。
他带着四万多护国、护圣等禁军打开北门,对着城外饿的都快走不动饥民一通乱杀。
男人就地砍死扔进护城河里,女子还有点颜色的统统掳走,老弱幼小干脆就纵马踏之。
一时间,邺都城外惨叫连连,呼天抢地,口称冤枉之声震天响起,杜重威未杀安重荣一人,先杀饥民数千。
。
。
六十多里外,安重荣从斥候口中得到杜重威杀饥民数千的消息,顿时也被杜重威的残暴给震惊了。
不过他也未作多想,觉得杜重威既然已经北上,自己驱饥民为先锋的策略已然不奏效,那就赶紧南下决战吧。
不过安重荣就没想到,或者是干脆就忽略的是,他手下的成德军士卒,大多都是镇州人啊!
虽然士卒的至亲不至于被当成饥民南驱,但也有很多是乡邻远亲。
听闻饥民在邺都北门外,被杜重威杀戮数千,他们并未像安重荣想的那样要去找杜重威报仇雪恨,反而更加痛恨强行要驱赶饥民南下的安重荣。
入夜,安重荣节度幕府的书记杜英,正一遍又一遍的用清水擦洗眼睛。
因为他害怕别人看出自己哭过,这被安重荣驱赶南下的饥民中,就有他外祖一家。
作为一个可怜的文人,他当然没有在全镇州大蝗灾之后保护全部家人的能力。
书记并不是掌书记,掌书记是节帅心腹,书记只是处理些文书的吏员。
这安重荣代北武勋出身,对于勇悍的兵将当然看中,但对于镇州本地的文人,就不那么尊重的,动辄打骂,惹恼了一刀杀了,也是有的。
其实别说他这样的小吏,安重荣起兵时,节度右军马步指挥使贾章认为以一镇对抗全天下,殊为不智,劝安重荣罢手。
结果安重荣认为他扰乱军心,当即命牙兵当着众人的面,将贾章锤杀。
连一军指挥使都说杀就杀,杜英这样的吏员,哪敢因为家人的事,去求安重荣。
不过杜英不敢去找安重荣,但他敢去找另外一个人,成德军节度衙内兵马使赵彦之。
节度衙内兵马使,是成德军中仅次于安重荣的第二人,赵彦之是成德军本地人,也就是镇州人。
安重荣不过是带着牙兵来上任的外地节帅,很多时候也还是要依靠下本地坐地虎,因此赵彦之控制了两万成德军中的八千人,算是本地派的豪强。
杜英洗完眼睛后,没有直接去找赵彦之,而是去了军营。
这杜英很是读过几本书,知道谶言的厉害之处,他满军营跑,散播河东有天子气的言论。
杜英对军将们说,‘天下间,气运有定数,河东有天子气,是以两朝君王都起自河东。
镇州狭僻,岂能与河东相比?也不曾有王气,当今天子起自河东,有大气运,我等必败!’
镇州的兵将们,本来还是愿意跟安重荣一搏,毕竟这是五代,兵爷们不就盼望着闹事嘛,不闹事哪来的好处?
这万一成功,安节帅入东京当了天子,大家不就如同河东人那样,显贵起来了嘛。
可是安重荣驱镇州饥民南下,又放纵他们被杜重威杀害,实在有点伤了镇州兵将们的心。
加上杜英这么一挑拨,下面人纷纷认为此次作乱没搞头,军心开始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