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依旧昏睡。
簌簌的泪水却滚滚而落。
顾慕远无措的帮她拭去。
心底焦灼的一片荒凉。
“凤仪,不要吓我。”
“醒醒。”
“你快醒醒。”
一向坚强的男人,沙哑着声音唤她。
“这世间,还有许多好看的风景。”
“也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你都没有去看过,也没有去玩过。”
“本王陪你一起好不好?”
屋外的雪,下了停,停了下。
南凤仪反反复复的高热。
等彻底从昏迷中醒来。
已是第三日的午后。
红梅沁人的馨香绵绕鼻端。
是灵心最喜欢采来插瓶的花。
床榻旁,一个男人沉沉睡在那里。
是顾慕远苍白憔悴的脸。
他枕着手臂,趴伏在那里。
眉头时而微蹙着。
显然梦里并不安稳。
“灵心。”
她哑着嗓子轻声唤。
正摆弄汤药的灵心,连忙转过头来。
欢喜的跪到跟前。
话没出口,便落下泪来。
南凤仪连忙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示意她不要吵醒顾慕远。
“王妃,你可算醒了。”
“真是菩萨保佑,神仙显灵。”
灵心双手合十,不住低声拜谢。
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南凤仪虚弱笑笑。
看了眼顾慕远。
问道:“王爷怎么睡在这里?”
“王妃高烧了三日。”
“病情一直反复不定。”
“王爷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
“守在这里,已经几个日夜没有合眼了。”
南凤仪记起,自己之前落进了河面冰洞里。
浑身被冷水浸透。
还呛了水。
之后便没有了知觉。
“我怎么上来的?”
该不会,是把水放干净了吧?
不然,水那样冷,那样深。
如何能有人救的起自己?
她心中懊悔。
这大冷的天。
实在不该去冰嬉。
还好命大。
不然非冻死不可。
“是……王爷下去把你救上来的。”
“王爷?”
南凤仪吃了一惊。
“他亲自下去救我?”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儿。
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
竟然亲自下水救自己?
灵心看了眼旁边的男人。
心里满满的钦佩。
“奴婢一直觉得。”
“王爷是个冷血心肠的人。”
“没想到。”
“为了王妃,他居然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
话语里也是由衷的羡慕。
“奴婢虽然不懂男女间的情爱。”
“可是看到王爷那天的样子。”
“觉得他心里,定然是爱极了王妃的。”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那般紧张在意。”
南凤仪心头突然觉得有些沉重。
爱?
这个男人爱自己吗?
“王妃落水,王爷很是愤怒。”
“罚了孙美人在闻香阁的院子里跪着。”
“您不醒,便不许她起身。”
“还说,要是您醒不过来。”
“便要他们一族,尽都为您陪葬。”
灵心没有看到南凤仪变幻的神色。
继续道:“奴婢进王府伺候的时间,虽然并不很久。”
“却也知道,王爷从前最是宠爱她。”
“没有想到,居然这般重罚。”
“可见您在他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敌。”
南凤仪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何至于此?
自己一命,用他们一族陪葬。
那得是多少条性命啊。
示意她先退下。
翻身侧躺在床榻上。
南凤仪伸手握住他的手。
看着某人虽然憔悴,却不掩英俊的脸。
心里不由五味杂陈。
当初闻听他的恶名,自己一路逃婚。
后来,被诓骗着成了亲。
心里也一直恼着他。
说他是个虚伪狡诈的大魔头。
心思歹毒,臭名远扬。
可是嫁入王府这么长时间以来。
他一直对自己宠爱有加。
南凤仪那时是怎么想的?
她觉得男人都是花蝴蝶,看罢此花看彼花。
蹁跹采折,朝三暮四。
认为他对自己的好。
也不过是对自己一时新鲜。
等自己对他百依百顺。
同府里那些女人一般无二后。
他便会弃之如敝履。
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
眼泪“吧嗒嗒”滴落下来。
或许,他不是恶魔。
而是老天送来给自己的天使。
若不然,为什么一穿越过来。
就被送进了他的营帐?
若不然,为什么每每遇到危险。
都是他挺身相救?
嘴角扬起一朵粲然的笑意。
南凤仪勾住他的小拇指,泪眼迷蒙。
“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一百年,都不许变。”
笑着笑着,却又止不住哭泣。
前世一场梦。
里面的人与事。
都是回不到的过去。
既然上天垂怜。
自己就该大胆迎上。
而不是一味退缩。
如今梦醒了。
昨日成空。
就该好好珍惜眼前人。
不要徒留遗恨。
“以后,我都不逃了。”
“只要你不背弃我。”
“我一定好好守着你。”
是的,不逃了。
之所以想要摆脱他。
不过是怕被辜负,被伤害。
天涯海角。
自己想寻的。
终究不过一处安乐的小窝。
平安顺遂,安稳度日。
既然这里有。
那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诚如他说。
自己身份地位都有。
人长得也帅气。
功夫更是数一数二的好。
若是嫁给他,荣华富贵,此生无忧。
那就认了吧,嫁给他。
因为她的醒来。
孙怡然也终于不用再跪。
坐在床榻上。
看着婢女春明给自己的膝盖上药。
青青紫紫的一片,触目惊心。
“你不用哭。”
“哭有什么用?”
“他从前说我身子轻盈,舞姿曼妙。”
“最爱让我做红绫舞。”
“如今这腿再也不能做舞。”
“他也再不需要我的服侍。”
春明哭的更是伤怀。
“美人何不将此事告诉家里?”
“再怎么说,王妃安然无恙,如何也怨怪不到您的身上啊。”
孙怡然凄然一笑。
“告诉谁?”
“王爷嗜血狠毒。”
“当初是我求着父亲,将我送进王府。”
面上闪过一丝黯淡之色。
孙怡然幽幽地道:“我倾慕他。”
“自那年冰嬉会上,便再难忘怀。”
“如今,我拿不住他的心。”
“还险些害了家里。”
“我有什么脸面,告诉家里?”
春明垂头不语,只是叹气。
纱布一层层遮住那些青紫。
就听着孙怡然淡漠的声音幽然绝冷。
“这次她没有死,是我的错。”
“总有一日。”
“我要亲眼看着她,死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