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慕远抬臂将刘依一荡开。
踏前一步。
冷冷的目光,直逼孙怡然。
他的眸光里,是嗜血的红色。
手中是杀人的利器。
身上虽然已经换了干衣。
额发上却还滴着水珠。
冰冷的触感,滑过脸颊。
沿着脖领一路向下。
落在心口。
激的他心底阵阵发寒。
想到自己找到南凤仪时。
她躺在水底里。
一动不动的样子。
顾慕远就觉得要发疯。
想发狂。
她死了怎么办?
万一她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哪里再有与那人性子相仿的女子?
让自己去想念?
去喜欢?
去看她喜,看她怒?
冰冷的利刃划破肌肤。
鲜红的血色慢慢渗出。
赵美人惊呼出声。
满眼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歪倒在一旁地上。
孙怡然没有觉得痛。
却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在皮肤上淌动。
“王爷要杀我?”
她自信他不可能有证据。
可他却只想要自己死。
满含了泪水。
看着跟前英俊冷漠的男子。
孙怡然嘴唇翕翕而动。
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慕远冷漠地看着她。
“你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
“本王要你整个孙氏,满门陪葬!”
冰冷的声音,似从地狱而来。
带着狂嚣,带着杀意。
这才是顾慕远。
是他原本身上所有的狠戾与残暴。
孙怡然浑身一震。
心底升起股绝望。
为了那个女人。
他竟然要自己的整个家族陪葬?
继而却又觉得不甘。
凭什么?
她凭什么!
一个入府还不到一年的丫头片子。
整日里除了玩乐就是胡闹。
凭什么就能将他的心俘去?
天上又零零落落飘起雪来。
顾慕远略敛下眼中的狠厉之色。
“回你的闻芳阁,给本王在院子里跪着。”
“王妃什么时候无恙。”
“你什么时候才许起!”
丢下话。
“锵啷”一声。
将手中长剑掷落地上。
顾慕远转身大步进了寝殿。
孙怡然僵直的身子蓦然软倒。
匍匐在地,泪流满面。
心中又是惊惧又是恨。
想要里面的那个女人赶紧死去。
却又怕,他真的说到做到。
他会的。
孙怡然知道。
顾慕远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他要杀的人,还从不曾有活着的。
有仆妇走过来,恭敬垂手站在一旁。
刘依一冷冷看了眼那绝情的背影。
缓缓起身,走到孙怡然跟前。
伸出一只手过去。
“妹妹,我送你回去。”
寝殿内,灵心正喂着床上的南凤仪用药。
暗色的汤药,从嘴角溢出许多。
她牙关紧咬。
哪里喂得进去?
急得灵心不住呜咽抹泪。
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的人。
顾慕远觉得整颗心。
仿佛都被人攥住。
狠狠的撕扯。
坐到床榻旁,将人扶起。
让她偎在自己怀中。
“给我。”
灵心连忙将汤药递上。
顾慕远含了一口在嘴里。
另一手扣着她的下巴。
一口口地给她渡药。
小小一碗药汁。
愣是喂了一盏茶的功夫。
药味苦涩,苦的人心头发麻。
顾慕远执起她的手。
眼角发涩。
“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要本王怎么办?”
门外有侍女进来。
“王爷,不绝姑娘醒了。”
他木然抬起头来看了看。
“让青烟好好看顾。”
“告诉太医,她有旧伤在身,务必尽心。”
“所用药品、滋补,皆选精良。”
这样一个忠心的小婢女。
自然当得起,他用最好的东西去救治。
垂眸看了眼仍旧昏迷着的南凤仪。
顾慕远低低地道:“本王府中这么多人。”
“却都抵不过你捡的一个不绝。”
“本王要他们有什么用?”
是啊,有什么用?
看着人落了河。
没有一个敢去救的。
虽然他不及原主暴戾。
却也想将这一群人都斩杀干净。
以泄心头之忿。
“王爷。”
灵心红着眼睛跪到当前。
“是奴婢没有照顾好王妃。”
“若是奴婢执意拦阻。”
“或许,或许,也不至如此。”
顾慕远摇了摇头。
心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抬手将她额发挽到耳后。
声音似从千里万里飘越而来。
“她喜欢热闹。”
“你又怎么拦得住?”
他不信这是意外。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意外?
孙美人冰嬉时候不曾有半分危险。
偏偏她下去了。
就落了水?
想到那刺骨的冰冷。
连自己都险些抵御不住。
她当时该有多害怕?
有多冷?
又有多绝望?
顾慕远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
若不是自己今日回府早。
又正好兴起去看她……
只怕,真的就只能,捞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王爷。”
灵心忧心地看他。
刚才救人,他也是入了那冰水的。
天寒地冻,虽然他体魄强健。
只怕也会落了风寒。
“奴婢让太医来给您诊一诊脉吧。”
见他不为所动。
又劝道:“王妃如今全指望着您。”
“若她醒来,您再病倒了。”
“可如何是好?”
疲累的点了点头。
顾慕远没有反对。
太医给他开了祛风寒的药剂。
嘱咐他多休息。
顾慕远虽服了药。
却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南凤仪的榻前。
寸步不离。
不见着她醒来。
自己如何能睡着?
掌灯时分,南凤仪突然就烧了起来。
整个人滚烫的,似是火炉里的碳。
额上冷汗涔涔。
不住辗转呓语。
顾慕远也有些低热。
昏昏沉沉靠在床柱上。
听着她口中喃喃。
禁不住凑了过去细听。
灵心也跪到当前。
翻来反复去。
却只听着个“冷”字和“风”字。
“王妃莫不是怕冷,觉得屋内有风?”
顾慕远心下狐疑。
奈何实在听不清其他的话语。
“让人再加一层帷幔。”
“窗户、门口,也尽加上帘子。”
顾慕远拿了帕子,拭着她额头的汗。
吩咐着:“再搬几个暖炉进来。”
却恍然不觉。
自己额上早已沁了一层的汗。
后背的衣衫,也已经黏黏腻腻。
南凤仪昏沉着,坠在梦魇里。
她说的不是冷,不是风。
而是唤着前世里。
那个男人的名字——顾风。
风,你在那里还好吗?
没有了我。
你是不是过的更快活?
午夜梦回。
有没有想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