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珠既惊又惧, 生怕皇后有个好歹。宝珠从外面进来, 见皇后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呼痛,立即遣了一个宫女去请御医, 然后对满珠说:“别傻待着了,娘娘身子不适, 你快去建章宫请陛下过来。”
“哦,好。”满珠站起来, 匆匆出去了。
胡端娘看见满珠神色慌张地从殿里跑出去,有些疑惑,拉住椒房殿的一个小宫女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小宫女回答:“皇后娘娘身子有些不适。”
胡端娘回到座位上, 作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如咱们去看看吧?”
王沅道:“端娘说的有道理, 皇后娘娘是今日的东道主, 本是好意请大伙儿赏花,现在身子不适,咱们正应当去探望她。”
张充容心里一阵兴奋, 站起身来,“这就去吧。”
进到屋内, 就听见皇后的呼痛声, 林宝瑟惊道:“娘娘该不是发动了?”
张充容白了她一眼, 道:“皇后这才刚怀孕八个月,还没到生的时候。”
“这可说不定,”胡端娘反驳, “老人们常说七活八不活,可见也有妇人怀孕七八个月就生下来的。”这话说完后,她用手捂住嘴,摇摇头,“唉,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转危为安。”
宝珠听到她们在殿外说话,气得牙痒痒,道:“娘娘,你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小殿下肯定没事,您也好好的。”
她咬咬牙,起身走到门外,给众人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暂时不方便见客,请诸位娘娘们都先回去,皇后娘娘改日再请诸位过来椒房殿一叙。”
胡端娘脖子一扬,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屋走,口里说:“妾身只是关心皇后娘娘,亲眼见着皇后娘娘无事,才能放心离开。”
宝珠堵在门口,目光坚定,“皇后娘娘现在不见任何人,请您先回去。”
胡端娘到底不敢硬闯,林宝瑟拉拉她的胳膊,道:“胡姐姐,咱们就回去吧。”
公孙柔嘉也说:“胡婕妤,御医应该就快到了,咱们这么多人待在椒房殿未免耽误着皇后娘娘休养,不如先回去,改日再来椒房殿探望。”
在众人面前,胡端娘被宝珠顶着下不来面子,现下有人劝她,正好借着台阶下坡,道:“算了,那就回去吧。”
王沅与公孙柔嘉结伴回宫,回去的路上,她低声对公孙柔嘉说:“估计是因为那严氏的事情。”
公孙柔嘉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相携着回了殿。
……
建章宫书房。李湛问道:“事情是否都已经查清楚了?”
大司农丁岱拱手道:“臣上次禀奏陛下余嘉借修建杜陵贪污一事,陛下曾道事无凭证,不得轻易定罪。后来臣将此事交给廷尉杨大人,现杨大人已经将事情查清楚。”
杨畅道:“陛下,修建陵墓,需要购买木材石料,雇佣百姓用牛车运送沙土,余嘉向大司农府虚报了几万金,凭证在此。”
他将手里的账本呈给李湛看,李湛打开来,账本上所书一目了然,每一笔账目清晰明白,李湛脸色变得铁青。
丁岱看了杨畅一眼,上前两步,道:“凭证确凿,还请陛下定夺。”
李湛手按在折子上,沉默不语,书房里寂静无声。
这时,张让走进来,神色焦急,附在李湛耳边说了几句话,李湛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对丁岱、杨畅等人说道:“剥夺余嘉校尉一职,先将他在余府中看押起来,此事容后再议。”
杨畅想说什么,被丁岱一个眼神制止住,只能不甘道:“诺。”
李湛带着张让匆匆赶去椒房殿,御医正在给皇后把脉,余蕴秀虚弱地问:“御医,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吗?”
李湛走进来,众人忙行礼,他摆摆手,“不必多礼,快说,皇后身体到底怎么样?”
御医忧心忡忡地说:“皇后娘娘本来身子便弱,受不得刺激,要保持心态平和。今日应该是受了刺激,导致宫缩,所以才会肚子疼痛。看这情形,娘娘十有八九会早产。”
李湛脸色一变,眼神严厉地扫了室内众人一眼,服侍的宫人们纷纷下跪。余蕴秀挣扎起身,说道:“陛下,不关她们的事情,是妾自己身子弱,怪不得别人。”
李湛摆手让众人都出去,然后坐在床上看着余蕴秀,摸摸她的额头,问道:“你怎么样?”
余蕴秀靠在他的身上,勉强笑道:“妾还好,陛下不必忧心。”
过了没多久,宝珠端着一碗药走进来,道:“陛下,娘娘,这是御医给开的安胎药。”
李湛喂着余蕴秀喝完药,然后扶着她躺下,等到她呼吸均匀,才轻轻去了偏殿,张让则带着满珠、宝珠去见他。
满珠与宝珠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李湛沉声问道:“皇后今日为何会受刺激?”
他的眼睛凌厉,满珠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生气,害怕地说不出话来。宝珠虽然也很害怕,但仍然鼓起勇气说:“陛下,奴婢不知情。今日皇后娘娘在椒房殿设宴邀请众位嫔妃过来赏花,娘娘坐了一会儿觉得身子不适,然后就由着满珠扶回屋歇息,奴婢则在院子里侍奉其他娘娘们,奴婢回屋取东西时,听见娘娘的呼痛声,然后让人去请御医,至于之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确实不知。”
李湛将目光转到满珠身上,满珠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宝珠去推她,“满珠姐,陛下问话,你倒是说呀。”
“咚咚咚”满珠叩了三个头,眼里含着愤恨,道:“陛下,是宸妃害得皇后娘娘受了刺激。”
她这话一出,宝珠与张让脸色大变,宝珠更是说:“满珠姐,因着平阳公主病了,宸妃今日并未过来椒房殿,如何就是宸妃害娘娘受了刺激?”
张让也说:“满珠姑娘,你把事情说清楚。”
满珠把心一横,索性全部都给说出来了,“宸妃奏请遴选家人子本来就目的不单纯,她选的严氏,性情神态与皇后娘娘相似,致使陛下移情,因而娘娘受了刺激,导致胎相不稳。宸妃狼子野心,根本就是肖想皇后之位,陛下你要替皇后娘娘做主啊!”
张让心里直叹气,皇后身边大宫女竟然有如此愚蠢,他此刻已经可以预料到陛下的心情了。
宝珠与满珠共事这些年,到底有些不忍心,道:“陛下,满珠是因为担忧娘娘的身子才急不择言,请陛下勿要怪罪。满珠,你在胡说什么啊,还不快向陛下请罪?”
满珠又磕了一个头,坚定地说:“陛下,奴婢所说的都是实情。”
“够了!”李湛一掌拍在案桌,“椒房殿大宫女满珠构陷嫔妃,来人,将其押往掖庭邵狱问罪定责。”
满珠不可置信,“陛下,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宸妃她不是好人,都是她在害我们娘娘,奴婢……”
立刻有宫人进来捂住满珠的嘴巴,将她拖了下去。想想皇后,再看看椒房殿的这一切,巨大的愤怒过去后的一种无力,李湛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对皇后所做的都是白费心力。
他走出椒房殿,张让忙跟上去,宝珠起身追了几步,怯怯地问:“张公公,现在该怎么办?”
张让苦笑道:“你问杂家,杂家又去问谁?总之,你好好照顾皇后娘娘吧。”然后快走几步,追上李湛,匆匆而去。
余蕴秀睡醒后,喊了一声“满珠”。宝珠走进来,她疑惑道:“满珠去哪里了?”
宝珠掩饰道:“奴婢并不知道满珠姐去哪里了。”
余蕴秀又问其他人,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实话,“满珠构陷宸妃,被陛下下令关押在掖庭邵狱。”
余蕴秀大惊,“满珠怎么会构陷宸妃,陛下肯定是搞错了。”
宝珠宽慰她,“是呢,也许是误会,等掖庭令审理清楚了,也就把满珠姐放出来了。娘娘,您不必忧心,御医刚才还嘱托您,要平心静气,好生修养,其他的您就先别想了。”
乳娘正要抱着东莱公主过来,余蕴秀虽然心中犹如惊天骇浪一般,但仍然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最后,让宝珠去请孟昭姬。
宝珠虽然不喜孟昭姬,但眼下似乎除了孟昭姬也无人能够劝慰皇后了。孟昭姬很快就过来椒房殿,与余蕴秀密谈了半个时辰。次日,余蕴秀上书李湛阐明满珠之事,此后,她再也没有提及满珠半分。
掖庭令审理满珠,最后以满珠得了失心疯,构陷嫔妃定罪,李湛亲自下旨赐死满珠。宝珠得知满珠已死的消息时,整个人浑身冰凉,偷偷地给满珠烧了纸钱,心里默默念着:满珠,望你来世投生在殷实人家,不必再为奴为婢,能够嫁个好夫君,生一群儿女,活一百岁。同屋住的宫女小坠子以为她病了,想去请医女过来,宝珠制止,道:“我没事,不用请医女,麻烦你给我倒杯热水。”
小坠子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说:“宝珠姐,你平常与满珠并不相合,她这一去你岂不是正好顶上她的位置,以后就是咱们椒房殿的大宫女了。”
经过这件事,宝珠对这些已经看透,她们做宫女的就是如蝼蚁的命,被人踩一脚,消逝的无影无踪,皇后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她早已经熄灭上进的心,若有所思道:“下次宫里释放宫人出宫,我就打算出去了。”
小坠子不解,“出去干嘛,在这宫里吃得饱穿得暖,而且别人都不敢小瞧我们椒房殿的宫女,我才不要出去。”
话不投机半分多,宝珠不再跟她说话,默默地放下杯子,躺着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