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四月, 天气渐渐暖和, 皇后觉得身子好些了,由着满珠扶着在椒房殿后院慢慢地散步, 突然想起新入宫的三位新人来,“本宫还未见过这几位新人, 该找机会见见她们,让宫里的姐妹相识一下。”
满珠道:“这三人之中严美人最得宠, 侍寝后陛下立刻就晋封她了。”
皇后道:“想来严氏一定是国色天香吧。”
满珠想了想,道:“奴婢远远地见过她们,若是论起美貌来, 严美人不及常宝林的三分之一, 也许她又什么特别之处吧,奴婢离得远, 没太看得清楚。”
见皇后蹙着眉头, 她劝道:“娘娘,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一直都看在眼里, 您心里只有陛下,陛下也是对您极好的, 真正把您放在心坎上疼惜, 至于其他人, 那就是尝个鲜。您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好好保养自己,到时候生出个小殿下来, 陛下岂不是更高兴,两两位少爷也能早日回长安。”
满珠口中的少爷指的是余蕴秀的两个兄弟,余嘉、余寿,原本担任校尉,后来祝诅之祸发生后,李湛为了让他们避风头,将他们派出长安去修自己的陵墓。
想起两个弟弟来,余蕴秀叹道:“本宫现在只希望他们能挣点气,好好的把杜陵给修好,陛下能早日让他们回来。顼儿渐渐大了,也须要外家在朝辅助。”
满珠道:“两位少爷临出发前,您再三叮嘱他们,少爷们自来都尊敬您,肯定会好好办事,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这时,宝珠走过来,说:“娘娘,安胎药端过来了,您该喝药了。”
余蕴秀摸摸自己的肚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进来室内,把眼睛一闭,将一大碗药灌进肚子里。宝珠忙拿蜜水递给她,她忍着恶心,喝了几口蜜水,这才将安胎药的苦味压了下去。
然后吩咐道:“宝珠,你去各殿传话,椒房殿里的牡丹花开得正好,请她们明日过来赏花,顺便见见新姐妹。”
“诺。”宝珠答应下来,立刻就去各宫各殿传话。
……
明光殿,王沅试穿新春衫,在一人高的铜镜前面左右环顾,鹅黄色的春衫将她的肤色衬得雪白。采青与鼠尾在一边猛夸:“娘娘,您生了五公主后,更加有味了。”
“什么味?”她问。
采青笑道:“女人味呀。”
“是吗?”王沅再一次对着镜子细细地打量自己,浓黑的眉毛,让她看起来英气,不似那种弯弯地柳叶眉,自然也就没有柳叶眉的妩媚动人。采青本想替她修成柳叶眉,王沅给拒了,宫里妩媚多情的女子那么多,她总要有自己的特色,李湛才能记住她。
王沅又捏捏自己的腰身,道:“采青,你去把皮尺拿过来我量量。”
采青拿来皮尺,替她量过腰身,然后笑道:“跟您没有生五公主之前一模一样,这样您该放心了吧?”
王沅笑了,“放心,不过还要继续保持。”
翌日,王沅打扮整齐后,相约公孙柔嘉一同去椒房殿。春风温软、桃红柳绿,两人都弃了肩舆,一路走着去椒房殿。半道上遇到大同殿的三位新人,严氏、常氏、何氏停下来,给两人施礼,齐声说:“妾身参见昭容娘娘、婕妤娘娘。”
王沅道:“不必多礼,快平身。”
“谢娘娘。”
公孙柔嘉和蔼地笑着问她们,“在宫里过得还习惯吗?”
严氏大方地说:“皇后娘娘及其他娘娘们对妾很照顾,妾挺适应的。”
常氏娇笑一声,“昨日还听你说想家想爹娘来着!”
严氏轻轻拍了下她,羞涩地说:“突然离开父母家人,一时之间是有些想念。”
公孙柔嘉柔声说道:“父母天伦这是人之常情,皇后娘娘体恤嫔妃宫人,咱们每个月见亲人一面。”
严氏与常氏都能说几句话,只有何氏低着头跟在身后,没怎么作声。
众人到了椒房殿,由着侍女迎进了后院。椒房殿后院有一片牡丹花圃,暖风送香,王沅嗅了嗅,赞道:“好香!”
张充容冲她招招手,“沅儿,过来这里坐。”
王沅拉着公孙柔嘉一同过去坐下,严氏等人自觉地坐在了末座上。
胡端娘与林宝瑟携手过来,她脸色很难看,林宝瑟一直在小声地跟她话说,但她有些不耐烦。张充容看了她一眼,笑道:“谁招惹我们端娘妹子啦?”
胡端娘勉强笑了笑,“张充容您说笑了,没有谁招惹我。”
张充容指着末座的三人,戏谑:“不会是见到她们不高兴吧?”
胡端娘反唇相讥,“始元四年,我们几人进宫,也没见您欢天喜地呀。”
满珠扶着皇后出来,众人都安静下来。昭阳殿的侍女来禀报:“回禀皇后娘娘,宸妃娘娘因着平阳公主受了风寒,所以今日就不过来赏花了。”然后指着身后一个太监手里抱着的一坛子酒,道:“我们娘娘因不能来,特地送来这坛上好的金华酒赔罪。”又打开手中的紫檀木的盒子,“这里面是三根宝簪,宸妃娘娘让送给新入宫的三位娘娘。”
严氏、常氏、何氏等人慌忙站起来,“妾身多谢宸妃娘娘,改日定当去昭阳殿亲自道谢。”
那侍女将三根宝簪一一送到她们手上,然后告辞而去。
余蕴秀道:“新近入宫里三位姐妹,本宫想着趁着这次机会,大家互相见过。”
严氏、常氏、何氏是第一次见皇后,按照宫礼给皇后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对着王沅等嫔妃则只需行常礼即可,众人纷纷赏赐她们。
余蕴秀让人将她们三人唤到眼前,道:“后宫诸位姐妹都是极好相处的,闲了无事也可互相串串门打发时间。若是有什么难为的事情,可直接跟本宫提。”
三人齐声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妾知道了。”
余蕴秀对颇得李湛宠爱的严氏很好奇,见她们半低着头,于是笑道:“别总是低着头,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三人依言抬起头,只是垂着眼睛,不敢直视皇后。
严氏站在三人中间,穿一身浅绿色的衫子,齐刘海儿,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纯洁无瑕,她微微笑着,显得温柔可亲。
余蕴秀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同,只是个清秀佳人罢了,再看穿桃红衣衫的常氏,娇俏的丹凤眼,红艳艳的嘴巴,颇有几分张充容年轻时的妩媚劲儿。最不显眼地就是何氏了。
打量一番,她笑道:“都是好姑娘,快回去坐下吧。”
她身边的满珠身子颤了颤,盯着严氏半响,紧紧地咬住嘴唇。其他人看花聊天,王沅回头看了满珠一眼,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严氏神似皇后少年时,其实还真只有对皇后特别了解的人才能看出来。
余蕴秀身子沉重,精力不济,坐了小半个时辰就有些累了,于是对众嫔妃说道:“本宫怀着孕,御医嘱咐不让久坐,这就失陪了,众位妹妹们好好玩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让宝珠去办。”众嫔妃起身,送皇后离开。
满珠扶着她进了内室,余蕴秀靠在榻上,这才觉得身子好受了些,扶着腰,道:“以前怀顼儿与鸾儿两个都不累,现在这个真是太折腾人了。本宫猜想他肯定是个顽皮的小子。”
满珠心神不定,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只能含糊回答:“是啊。”
她半坐在榻边给余蕴秀捏肩膀,余蕴秀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没事。”满珠看着皇后高高耸气地肚子,不敢刺激她,慌忙否认。
余蕴秀拉着她的手,面容严肃,“我怀着孕,很多事情没有精力管,宫务又交给了宸妃。满珠,你就是我的眼睛与耳朵,时刻帮我看着宫里。”
满珠惭愧,跪在她脚下,说:“娘娘,奴婢知道了陛下为何宠爱严美人。”
“为什么?”
满珠说:“那是因为严美人与您很像,不对,是与您少年时很像。奴婢就知道那冯宸妃肯定有坏心思的。”
余蕴秀回想起严氏的一颦一笑,再想想李湛破例一连宠幸她三日,突然间身子发软,手脚无力,喃喃道:“本宫以为陛下是因为近日太忙才没能亲自过来椒房殿,原来是他找到了更好的人。”
“娘娘,”满珠急道,“严美人不值得您放在心上,宸妃才是您该小心的人,她的狼子野心都暴露出了,你不能在掉以轻心。”
余蕴秀听不进去这话,她的心思全都放在李湛移情严氏身上了,心痛难挡,捂着胸口透不过起来。
满珠慌了,“娘娘,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想想小殿下,你要保重啊,这胎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余蕴秀调整一番呼吸,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尖锐的疼痛,忙道:“满珠,本宫肚子好痛,快去请御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