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里的日子里,我陪着方诗雅回到了海宁十祖坡,阿央则留在南京,等着老烟枪和小张处理完事情以后,三人一起回到无量山。
来到十祖坡,便看见修建学校的施工场地,工人们忙碌着,搅拌机在轰鸣不已,几座高楼已经拔地而起。
方氏族人见到我和方诗雅,喜不自胜,大开筵席为我们接风洗尘。
吃过接风宴,方诗雅当夜到方氏祠堂里敲响大钟,将所有族人召集起来,领着他们祭拜天地,告慰祖先们的在天之灵。
“族人们,这几年以来,我和大明王四处奔波,终于将人皮笔记的秘密解开了,明教神器也被摧毁啦!”方诗雅热泪盈眶,动情不已地说道,“从此以后,我们方氏族人不必继续隐姓埋名,局促在十祖坡不敢到世上行走。你们也看到了,华夏集团正在给我们的子孙后代修建学校,以后方氏族人不但要上学,还要努力成才,到外面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去发挥自己的才能!”
族人们欢声雷动,方诗雅摆着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我此次回来,有三件事情要做,一是查看验收学校建盖的情况,二是辞去族长一职,三是前去给我的爷爷扫墓。现在学校也看过了,还不错,我们今夜就推举新的族长吧。”
族人们愣怔半晌,纷纷劝说方诗雅继续担任族长,但方诗雅打定了主意,双方争执半晌,最后推举了一个老成稳重的人出任族长。
第二天,方诗雅和我前去给老族长扫墓,族人们慷慨自发地帮我们准备了祭祀的酒水饭菜,还有很多香烛纸钱。
老族长的坟墓在族人们的精心照料下,依旧完好如初,坟头的一大蓬青草长得又高有茂盛。在族人们看来,坟头草长得越好,越能表示后代子孙的兴旺发达。
一个上了年纪的族人对我们说道:“真是神奇,这一蓬坟头草原先长得很稀疏枯黄,今年开春才突然间猛长起来。看来是老族长泉下有知,明白大仇得报了!”
我们祭奠了老族长,磕了几个头,方诗雅跪在坟前痛哭一场,这才悲伤地回到了村子里。
方诗雅回到家中看望一阵,收拾了一些东西,又去找新族长商议把青龙阵解散掉,以免日后青蛇伤到过往行人。
我则带着那几个司机们走到后山的山洞里,挑选出很多珍贵的古书,准备永远带在身边。至于其它带不走的书籍,我叮嘱新任族长以后捐给学校里的图书馆。
后来五爷还当真来对十祖坡进行开发,将它打造成了旅游度假之地,而且村民们还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表演如何驯养青蛇,青龙阵又被恢复了回来。
我们在十祖坡盘桓了几天,便驱车回到了我的家乡。阔别多年,这小镇发展得还挺快,很多熟悉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让我心生怅惘之感。
老烟枪当上07机构的领导以后,就上报公安部,将我的通缉令撤销了。因而回到家乡,我不必隐藏行踪,一路走一路看,径直往族长家里走去。
族长老态龙钟,耳朵很背,但看见我以后,苍老的脸上骤然间有了神采,拉住我的手絮絮叨叨讲道:“白帆啊,当年我错怪了你,你这几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不少苦头吧?警察前段日子才来过,告诉村民们,以前的命案跟你无关,听说还是你抓住了凶手,是不是啊?”
我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当即让老族长带路,前去外祖父坟前祭拜。
外祖父的坟墓在村后山坡上,孤寂地躺在杂草荆棘丛里,封土已经坍陷了不少,上面甚至还有牛蹄踩踏过的痕迹。
“村民们怕惹麻烦,不敢照看你外祖父的坟墓,你要理解我们。”老族长很是尴尬难堪地说道。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怪你们。当年我遭到通缉,又无法洗脱罪名,村民们有所忌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悲痛到了极点。
我亲自挥舞着镰刀,将杂草和荆棘丛割掉。方诗雅等人要帮忙,我摆手说道:“让我自己来吧,就当尽孝了!”
忙了一整天,我终于将坟前清理干净,而后扑到坟头上嚎啕痛哭,哭了个肝肠寸断才罢休。
自从外祖父死了以后,我既没有给他送葬,又没来祭奠过一次,如今看着他的破败的坟墓,我如何不难过自责?
“族长,我想要修葺一下外祖父的坟墓,麻烦你老人家帮我找些人来。”我哭够以后,掏出一笔钱递给老族长,请求他帮忙。
族长慌忙摆手说道:“哪里还能再让你出钱?这不是打我们族人的脸吗?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找人去。”
在族人们的帮助下,历时三天,终于将外祖父的坟墓休整一新,还立起了高大的墓碑。为了防止牛马踩踏,我又让人在坟墓四周围起了一道大理石栏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出钱在村子里大摆流水席,宴请村民们来喝酒。
在席间,我将这几年的遭遇细细说了。众人听了之后,又是惊叹,又是释然,总算明白了我当年的苦楚。
我将老房子的地契找出来交给族长,把这一座院落捐献给村子里,告诉他以后村里的老人们没有娱乐场所,可以到里面去打打牌,唱唱戏。
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我便辞别乡民,前往无量山。
当汽车驶出小镇的时候,我回头看过去,感慨地说道:“这一回要离开家乡了,我却一点留恋之情也没有,想必是在外奔波久了,四海为家,没有家乡的概念了!”
“白帆,你不要这么说!”方诗雅拉起我的手,又心疼又爱怜地说,“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乡!”
我深受感动,握紧她温暖的手,说道:“我真是矫情,你不也背井离乡了吗?你说得对,就算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有你陪伴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烟枪等人早就在无量山等着我们了,沙马老大爷领着一众村民,端着酒碗在村口把我们拦下来,将我们几人灌得酩酊大醉,这才准许我们走进寨子里。
沙马老大爷因为经常在地里劳作,身子骨还非常硬朗,他头顶上的天菩萨倒是花白了不少。
他还是那样的热情好客,把家里的米酒全搬了出来,又给我点上兰花烟,笑着说道:“小兄弟,老汉听阿央说你要回到无量山来,一直高兴得睡不着觉。这几坛米酒,还是当年你们离开无量山时就埋在地下的,这一回可要喝个痛快啊!”
约达大哥的身体早就康复了,他等了阿央几年,明白阿央心里没有自己,便在去年的时候娶了媳妇。不过约达大哥还是非常憨厚质朴,对阿央更加关爱了。
接连喝了几天的酒,我这才让阿央和约达大哥带领着走到羊山瀑布前,遵从白如烟的吩咐,在此祭奠建文帝。
我们在瀑布前杀了一头羊,将羊头供起来,阿央跳起了毕摩的舞蹈,以此超脱建文帝的灵魂。
我则找出那一件珠光宝气的袈裟,将它扔进火堆里烧了,看着升腾起来的烟雾,祝告道:“君其有灵,往生极乐。尚飨!”
祭奠完毕,却见羊山瀑布前飞起一道气势恢宏的彩虹,宛如一道天桥,连接着天堂与人世。
我们就此在无量山定居下来,赵五爷买了一大片茶林,又出钱修通一条公路,方便我们运送茶叶。
后来方圆十多里的茶林,都被我们或买或承包下来,一年能采摘不少茶叶呢!
老烟枪和小张都辞职了,老烟枪来无量山与我们一起生活,小张则跟着五爷学做生意。
我曾经打趣小张道:“小张,你才升了官,就辞去职务不干,是不是太亏了?”
“帆哥,当官有什么好的,跟着你们才是幸福啊!”小张笑着回答道。
在一个凉风习习,明月当空的夜晚,方诗雅抱着我,笑盈盈地说:“白帆,还记得我说过的伊纳基和荆棘鸟吗?我们就像这两种鸟儿,一直四处不停歇地飞动,不过现在我们终于可以落到地上来,平静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是啊,我们比这两种鸟儿幸运多了!”我捧住方诗雅的脸庞,动情地说道,“诗雅,我们结婚吧!我不但要让你落到地面上,还要给你筑起坚固温暖的巢穴,让你永远栖息在里面,不再遭受风吹雨打。”
方诗雅一头扑在我怀里,激动地说:“结婚,咱们立即就结婚!”
我忽而心血来潮,说道:“这段日子以来,我看老烟枪和阿央姐互相之间越来越有火花了,要不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咱们四人在同一天结婚,怎么样?”
方诗雅大为兴奋,连夜就去找阿央商量。我也找到老烟枪,将这个建议说了。
老烟枪却还有些犹豫,我来了气,质问他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就不能说句实话?难道你要耽误阿央姐一辈子?”
“白帆同志,你听我说!”老烟枪摊手道,“到了现在,我也承认,自己确实爱上了阿央。可你们也知道,阿央如今眉目间有阿然的影子,我怕她心存芥蒂,以为我是为了阿然才跟她结婚,老子也是有苦难言啊。”
我不由得大喜过望,叫道:“这么说来,你还觉得自己用情至深了?老烟枪,倘若你心里没有阿然,眼睛里也就看不见阿然的样子,只会看见阿央姐的容颜!”
在我和方诗雅的劝说下,老烟枪和阿央便答应了我们的建议,我们四人就在同一天举办了婚礼。
结婚的那一天,寨子里热闹非凡,赵五爷和李神棍等人都从西安赶了过来,还有一大帮兄弟们也前来庆贺。小张很有心,他特意将阿尼提老大哥接到了无量山。
阿尼提老大哥完全瞎了,他老泪纵横,脸上却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李神棍将《明教圣女传》递到方诗雅手里,说道:“圣女,老夫无以为贺,只能用一篇传记来当作贺礼啦!”
我细细读了李神棍给方诗雅写的传记,见洋洋洒洒几万字,还真别说,李神棍的文笔确实很好。
更令我们感到高兴的是,天师府的张仙人也不远万里赶到无量山,他还是仙风道骨,神采奕奕,朗声笑道:“大明王,贫道给你讨一杯喜酒喝来了!”
说来真是奇怪,自从老烟枪和阿央结婚以后,阿央眉目间的阿然的样子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恢复成了自己的模样。
一年以后,阿央足月生产,给老烟枪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可方诗雅却怀胎了十二个月,仍旧不见要生产的迹象,她的肚子异常的大,这可把我急坏了。
我们将方诗雅送到昆明最好的医院里,让她住进单人病房中。医生检查过后,都说胎儿很健康,不必担心。
一直到了第十三个月,方诗雅终于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我欢喜万分,赵五爷等人也是大为高兴。
我正守在病床前给方诗雅剥桔子,一个护士急匆匆走了进来,一叠声叫道:“白先生,你那两个孩子有些不对劲,你快去看一看吧!”
我心头咯噔跳了一下,急忙跟着护士奔到育婴室,走到孩子面前,低头看去,不由得很是震惊。
只见那个女婴眉目清秀,眉心间有颗小小的红痣,只是她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方诗雅,完全就是楼兰美女的样子!
我忽而记起来,楼兰美女在往生轮回之际说过,她还会用特殊的方式跟我相见,原来是指投胎成为我的女儿。
这也就罢了,顶多算得上是一种天注定的缘分。可那个男婴的样子,却着实奇怪,从相貌上来看,他简直就跟我一模一样。
但令我大为惊慌的是,他的一半身体散发着阵阵白色光芒,另一半身体却笼着一道道黑气,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大明王和黑暗魔君共生在了一起,难道这才是万世明王真正的含义?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清脆而嘹亮的婴儿哭声。
(本书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