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时分,华夏集团的董事会成员们总算都来齐了。我跟这些人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听涛楼,一次则是在前往罗布泊探险的送别晚宴上。
朱老三走进别墅里,见到我们以后,劈头盖脸就指责朱婷道:“我说大侄女,不是要召开董事会议吗?怎么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场?”
“三爷爷,你先坐下来喝口茶,容我细说。”朱婷招呼着所有人坐下来,将今天与我交谈的事情细细讲了,而后扫视着众人道,“白帆的本事,你们都见识过,不用我多说了吧?总而言之,我爷爷死不瞑目,连带着大家不得安生,必须开棺验尸!”
那几个董事会成员立即哗然,而后交头接耳,低声争论起来。
朱老三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安静下去,他则走到客厅中央,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哥死了,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当然很难过,可闹鬼一事,向来子虚乌有,谁说得清楚?冒冒失失开棺验尸,万一搞错了,岂不是搅扰到大哥的清梦,反倒让他不得安宁?”
董事会成员们纷纷表示赞同,看他们的样子,是不相信我和朱婷,更不愿意大费周折地将朱老爷子的棺椁挖出来进行察验。
“三爷爷,白帆说的话,你也不相信吗?”朱婷气急败坏,说道,“要是没有白帆,我们朱氏家族永远要承受情咒带来的痛苦,这些事情,我爷爷生前不是跟你们说得很明白吗?”
“说起情咒,我倒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大侄女,我来问你,要是情咒当真被消解了,为何我大哥还是发了疯,并最终死去了?谁知道这个白帆打的是什么主意?”朱老三咄咄逼人,干脆撕破了脸皮,叫嚣着说道,“我们可都听说了,大哥临终之前留下一份遗嘱,要将他持有的华夏集团股份让白帆继承一半,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啊?”
朱婷脸色阴沉,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爷爷立遗嘱的时候,有律师在场,而且有公证处的备案……”
“哼,大侄女,你少拿这些来唬人!”朱老三不等朱婷说完,眼睛里露出轻蔑的光芒,转头对那些董事会成员说道,“大家都知道,大哥临死之前,神志不清,他写的遗嘱还能作数吗?朱婷跟白帆曾经是恋人,说不定是他们串通一气,想要霸占朱家的遗产!”
董事们也都哄叫起来,朱婷顿时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簌簌流下来。
朱老三趁势说道:“这遗嘱不作数,必须重新写!而且朱婷本来就是朱家的远方亲戚,按理说根本没有资格继承遗产,念在她替朱家效劳多年的份上,给一点就算仁至义尽了,但绝不能让大部分的遗产落到她手里。”
我终于明白了,朱婷先前让我好好地瞧一瞧这些董事们的嘴脸,原来指的就是这种情形。
朱老爷子原本占有华夏集团百分之六十多的股份,那可是一大笔钱财,他如今死了,朱老三那些人就起了坏心思。
“你们……你们……”朱婷又气又急,抖着嘴唇说道,“难道为了钱,你们连良心都不要了吗?说什么闹鬼乃是子虚乌有,又说什么我和白帆串通一气,这都是血口喷人!三爷爷,自从我爷爷死后,公司里出了多少状况,账目平白无故遭到篡改;工厂里接二连三坏了多少台机器,但又检查不出毛病来,损失了好几百万。这不是闹鬼还是什么?”
朱老三冷哼一声,无耻地说道:“就算是闹鬼,要开棺验尸,也必须重新修改了遗嘱,我们才能答应。否则,你们要是敢私自动手,我就报警!”
我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心头火起,将朱婷护在身后,盯着朱老三说道:“你们这些人,看上去衣冠楚楚,其实心如蛇蝎,连畜生都不如!好啊,我本来也不想继承朱老爷子的遗产,刚才没有答应朱婷,但现在我告诉你们,这一份遗产我要定了!既然不相信闹鬼,那今晚谁也别走了,就老老实实待在别墅里吧!”
说着,我骤然祭出黑玉古扇,催动金光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
朱老三那些人跳起来,慌乱不已地往门口奔去,有人还大声叫喊起来,想让外面的保镖们冲进来救人。
我哪里容得他们轻易逃走?心念一动,道道金光飞射出去,顿时在这些人身上割了几下。
“要想活命,就给我坐下!”我大吼一声,吓得朱老三等人战战兢兢,也懒得搭理他们,继续说道,“咱们今夜一起在这座别墅里过夜吧,谁要是想逃走,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门外的几个保镖听到里面的动静,想要往里冲,却撞不开门。朱老三等人瘫软在地,又转而告饶起来。
我冷笑一声,暗想反正现在快天黑了,要开棺验尸也得等到明日,不如就索性吓唬他们一晚上,故而继续催动黑玉古扇的金光,笼罩住朱老三等人,又让司机们把守在门窗之前。
这一夜,别墅中还真发生了不少怪事,先是朱老三莫名其妙地在地上打起滚来,而后屋中阴风阵阵,朱老爷子的声音四处回荡。
那些董事们吓得面无人色,就像一滩烂泥似的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明王,饶了我吧……”朱老三滚动一阵,早已撞得鼻青脸肿,求饶道,“你们要做什么,我都答应,我也不要求修改遗嘱啦!大明王,快作法驱鬼啊,求求你了……”
闹腾到快天亮的时候,我这才运起内息朝虚空中喊道:“朱老爷子,天一亮,我就会带人去挖掘坟墓,让你解脱出来。你现在可以走了,以后不许再祸祟别人!”
话音一落,各种异况便消失了,别墅中又恢复了平静。
朱老三那些人已经不成人样,个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精神非常虚弱,就像一条条半死不活的野狗。
经过这一夜的教训,董事们哪敢再聒噪?清晨吃过早餐以后,他们也不休息,急忙催我快去开棺验尸。
“你们还想修改遗嘱吗?”我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冷声问道。
朱老三等人忙不迭摇着头,表示再也不会有歹念。我看着他们那一副有气无力的可怜相,不由得又好笑又鄙夷,当下吩咐他们多找一些人手来,今天就去挖掘棺椁。
朱老爷子的坟墓在南京郊外的朱氏家族墓地之中,朱氏家族有钱有势,陵墓自然修建得很豪华大气。
穿过一座座坟墓,快走到朱老爷子坟前时,我隐隐觉察到一股不祥的征兆,慌忙运起天眼看过去,赫然见朱老爷子坟墓上氤氲着一片深沉的黑气。
那一片黑气凝而不散,鬼气森然。看来还真被我说中了,朱老爷子已经尸变,而且非常凶险。
我提醒众人一句,叮嘱他们小心。那些手下们挥舞着工具,挖了好长时间,总算在下午的时候,将棺椁挖了出来。
几个人跳进墓坑里,用几根粗壮的绳索捆好棺材,这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棺材拉到了地面上。
棺材还未打开,就从中飘出来一股恶臭味儿,熏得人只想吐。人们纷纷退开,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就在这时候,棺材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撞击声,棺材剧烈地摇动起来,人们更是惶恐不安地跑远了。
片刻之后,整口棺材猛然破裂开,朱老爷子的遗体竟跳了起来,嘶吼着看向众人。
我抬眼看向朱老爷子,不由得头皮发麻,只见他一半脸上没了器官,当真诡异!
更恐怖的是,他身上长出了一层黑色的茸毛,赫然就是一具黑毛僵尸!
朱老三等人嘴里惊呼起来,而后转身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黑毛僵尸几个起落,迅捷无比地追了上去,一把掐住了朱老三的脖子,张开嘴巴就要咬下去。
我慌忙运起心诀,将黑玉古扇祭了出去,金光轰击到黑毛僵尸天灵盖上,立即打得他惨叫不已。
区区一具黑毛僵尸,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我相抗,转瞬之间,他便倒了下去,压在朱老三身上,彻底一动不动了。
僵尸身上的黑毛便很快消失,恶臭味儿减轻了很多。我举着黑玉古扇奔过去,见朱老三被吓得昏了过去,他裤裆里又湿又潮,显然大小便失禁了。
确定僵尸再无动静以后,我皱着眉头让几个手下将他从朱老三身上拖到一旁,而后对朱婷说道:“就地焚化吧,然后再把骨灰洒进墓坑里,就万事大吉了。”
朱婷按照我的吩咐,让几个手下将事先准备好的汽油倒在尸体上,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此事完成以后,董事会成员们不再敢与朱婷作对,华夏集团又恢复了往日的气象。
至于朱老三,经此一吓之后,他大病了一场,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离开南京的那一晚,朱婷请我们到听涛楼吃饭。酒过三巡以后,她拿出一份遗嘱交给我,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朱家的人打交道,以后的董事会无需你参加,你的股份由我来帮你打理,每一年的分红,一定会准时打入你的账户中。”
说着,她递过来一张银行存折。我接过来交给方诗雅,忽而心中一动,问道:“朱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辞去身上的职务,到美国去学习几年。”朱婷回答着,目光中闪动着泪花,长叹一声道,“白帆,我们今生恐怕都不会见面了,但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祝你和诗雅白头偕老,一生幸福!”
她举起酒杯来,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些欢喜,有些惆怅,更多的则是浓烈的忧郁。
真如朱婷所说,我们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面,她到了美国,跟露西小姐住在一起。
过了几年,朱婷和露西结伴到日本去旅游,当时正是春天,樱花开得很灿烂,但朱婷却在一天傍晚选择在一株樱花树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朱婷死后,露西护送着她的遗体回到南京,并到无量山中找过我,告诉了我关于朱婷那几年的情况。
原来朱婷经历了种种事情以后,她心灰意冷,得了抑郁症,终日郁郁寡欢,又长期失眠头痛。
朱婷在樱花树下自杀之前,写过一封遗书,上面说她这是为了恕罪,也为了能早日解脱。
露西将一个盒子交到我手里,说道:“这个盒子里全是你当年写给朱婷的情书,她在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几乎天天都要将这些信读上一遍。白帆,朱婷直到自杀之前,心里一直还对你恋恋不舍,她也再没有开始过一段新的感情。我记得她死的时候,樱花漫天飞舞,落满了她的全身,很凄美……”
我捧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见里面的信纸有些发皱,但都还保存得非常整洁干净,显然朱婷在读这些信的时候,一定是小心翼翼,极为珍惜。
朱婷的遗书不太长,开始两三段都在写自己的悔恨之情,还说她其实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就是因为还盼望着能再见我一面。
接下来的几个段落,朱婷什么事情都没有交代,而是用深情的笔墨,追忆了我和她在大学里恋爱时的点点滴滴,还特意提到我在樱花树下亲吻她的事情。
“白帆,我当年虽然是因为人皮笔记才跟你接触,并与你谈恋爱,但到了后来,我却深深地爱上了你,而且无法自拔。我好后悔,要是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好好地爱着你,并阻止一系列错误的发生。今生难以相见了,我要化作樱花的精魂,永远在春光灿烂的日子里,飘洒到你的身边!”
这是朱婷遗书中的最后一段话,我读到此处,不由得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每一年的春天,我和方诗雅都会走进无量山中的樱花谷里,听长风刮过树梢的声音,看漫天飞舞的樱花随风飘逝,而后捡起一些凋零的花瓣埋进土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