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探视

我刚打算进去，杜健生又突然伸手拉住我。

“怎么了？”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今天好奇怪……”

杜健生随意地为我整理了一下外套上的扣子：“没什么，你进去吧！”

我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却始终没发现任何破绽。刚往前踏出一步，我又回头看他，杜健生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就像他以往那样。

我本想说，等我看完曹爸爸和王芳，我们两个就一起回家看七星的……可门口正好有一本正经的警卫在，我又觉得这样的话有些羞于说出口。

“你在这里等着我……那我就真的进去了啊？”瞧这话说的，也确实呆傻透顶了。

杜健生笑着说：“快进去吧！”

他没说他会等我，这让我稍许感觉不舒服。可想完，又骂自己，实在是太多愁善感了。

王芳穿着囚服坐在桌子前，我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现在出现了两份曹子夜亲生父亲的亲子报告……一个是曹俊，一个是李金星。”我问她，“到底哪份才是真的？”

王芳反问我：“你在意这些，是因为你还喜欢子夜？”

我摇摇头：“我只是想要确定我和曹子夜的身份，然后再去评断曹爸爸对我们做的这些事情。”

王芳微微抿唇：“曹俊刚跟我结婚的时候，他的事业曾经遇到过一次重大的转机。”

按照王芳的话讲，曹爸爸遇到的那次重大转机，就是靠着她的身体渡过的。

“当时子夜才七个月大，曹俊还是车间主任。”王芳咬了咬下唇上因为干渴而生出的皮屑，“从上面下来的领导，十分看好曹俊。那个领导又好色，而曹俊也看透了那个领导对我的心思。预示他安排着将我送上那个领导的床……以后几乎每一次，他都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他所遇到的问题。”

“我爱他，可是却也恨他。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心里还是只爱你妈妈一个人……为了气曹俊，我便谎称子夜是我和表哥的孩子。”

王芳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不想让曹俊知道我在撒谎，同时，我也需要表哥给予我支持。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换出了亲子鉴定报告……子夜和曹俊的报告是真的，报告在我这儿，我一直存着。而鉴定所的那份和李金星有关的，是假的。上次你和子夜想要结婚时，是我把报告塞到了杜家孩子的门缝里。我知道杜家孩子喜欢你，他不会让你和子夜结婚的……杜家孩子去查的时候，也是我找人想办法淹了司法鉴定中心档案科的案底……可没想到，那份假报告竟然被迟睿给拿到了。”

王芳越说越激动：“即便我拿着假的报告给曹俊看，他也依旧

对我们母子漠不关心……我简直都要被曹俊给逼疯了……后来，你又来了家里。看曹俊对你那么好，我更是妒火中烧。我骗子夜，说他不是曹俊的亲生儿子，甚至还拿出一大堆的理由去骗他骗我自己……子夜太敏感了，他可能从小就知道我跟我表哥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他从小到大才会那么自闭！天哪，我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些什么啊……”

她趴在桌子上，开始号啕大哭。

难怪曹子夜会一直不相信我们是兄妹的事实，原来是因为王芳骗了他这么多年……我问她：“那我哥住院的时候，你没好好跟他聊聊吗？”

“子夜那么固执，你觉得，他还会肯听我说的话吗？”王芳又重重地冷哼一声，“曹俊也真不是人！他给子夜吃精神类的药物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子夜最脆弱的时候拿你怀孕的事情刺激他！我知道曹俊在想什么，他是害怕我去教唆子夜，让子夜帮着迟睿去搞垮他！所以，他才会变着法地想要将子夜给囚禁起来……我就是要把曹俊给搞臭了，让他不跟我离婚都不行。”

我还是有些搞不懂：“既然我爸想要关住我哥，那又为什么让我哥来参加我儿子的生日宴呢？”

“你以为他会那么好心？”王芳不屑地说，“要不是为了跑去跟杜家哭穷，他怎么会肯放子夜出疗养院？”

我觉得事已至此，王芳没有必要再来骗我。我脑海中回响起疗养院那片冰冷的湖面，心里有说不上来的酸涩与无奈。

王芳迟疑了一下说：“新凉，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你说。”

“能不能帮我跟子夜说一声，让他最后来看看我？”王芳掩面痛哭，“我不是个好妈妈，但是，我是真的想再见他一面……你去帮着我跟他说说，好不好？你的话，相信他会听的！”

“好。”

从女监会客室出来，我的心里异常沉重。

从里面出来，我看到只有眼镜先生一个人在门口。我又往四处看了看，然后问他：“杜健生呢？”

“抽烟啊！”眼镜先生笑嘻嘻地说，“走吧，我带着你去见曹大人！”

我点点头，探头往外看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杜健生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所以我也就不需要等太长时间。

曹爸爸同样穿着囚服，他脸上的表情一派淡定从容。不卑不亢，就像他每次在电视上做报告一样。我坐在他对面，双方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他先开口说：“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你之前跟我说的我妈的事儿，都是虚构出来骗我的？迟先生说的，才是真的，是吗？”

“是。”

“跟宗慧家吃饭的那次，你找杜健生聊……是因为想认识

杜健生的爸爸，是吗？”

“是。”

“李金星在曹家对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你并没有被迷昏。你在楼下的卧室里全都听到了，是吗？”

“是。”

“为什么？”我哭了，“你利用我求得杜家的帮助，你囚禁曹子夜担心他坑害你，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我被李金星强奸你为什么却不管？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曹爸爸垂下眼帘，说：“我是要看王芳的反应，我才能猜出她在子夜的血缘问题上是不是骗我的。子夜如果是李金星的儿子，那么我根本就不会给他吃精神类的药物，而是毒药。”

“你真不是人。”我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就算曹子夜不是你生的好了，但他总归是你养的吧？曹子夜有多崇拜你，你不清楚吗？他每次提到‘我爸’的时候有多骄傲，你也都看见了吧？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曹爸爸没说话。

我不敢再问其他的事情，我真的怕再问下去，曾经美好的一切就都会面目全非。

“新凉。”

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曹爸爸叫住我。

“我跟你说的，关于我和你妈妈的事情，我多么希望，那些都是真的。”

“为什么？”我略微讽刺地说，“你也会在乎吗？”

曹爸爸怅然：“一生之中总归会有某个时刻，我也会去渴望，自己曾经真的得到过你妈妈的欢心。我也真的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好父亲……杜家的孩子对你不错，你要好好珍惜。”

无论怎样，他终究是我的爸爸。

我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语调却很平静：“我会再来看你的，等你的案子有结果了，我会带着七星来给你看的。”

曹爸爸的案子，又是人命又是受贿的……单说那一屋子的金丝楠木，就够要他的命了。我们心里也都清楚，案子有结果的日子，就是我们诀别的时候。

“呵呵，”曹爸爸笑得欣喜，“好啊，好啊，我们新凉的孩子，我还真想见见呢！”

我就如每次离开曹家前一样对他说：“爸，那我先走了，你多注意身体。”

说完，我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推开门，撒腿就往外跑。

杜健生依旧不在外面。

眼镜先生递给我面巾纸说：“杜太太打电话来，说孩子哭闹得厉害，健生就先回去看孩子了。”

我没有说话。

眼镜先生接着问我：“你现在要去哪儿？要回家吗？”

我想起王芳最后的嘱托，说：“送我去医院吧，我要先去看看我哥。”

“好的。”眼镜先生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又抬头看我，“走吧，我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