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公主

自从我初中跟曹子夜一起春游晕车以后，我就似乎特别忍受不了空气不流通的空调房。

经过化学作用制冷的空气，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反反复复被人吸入吐出，每次呼吸的时候甚至都能闻到别人鼻腔的气息和接触别人吐出的微粒粉尘……这么想完以后，总是让我觉得鼻子里痒痒的。

忍受不了糟糕的空气，还不是我会吐的最主要的原因。

杜健生打开门的时候，屋里是白花花的一片。还没等我看清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杜健生便快速捂住了我的眼睛……而他捂住了我的眼睛，我自然也就能猜到屋里的人在干什么。

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受曹子夜的影响比较大，思想上还是有洁癖的。但我转念一想，曹子夜可能正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跟宗慧做着和他们同样的事情。

我的胃像被人攥住，还解恨般地扭了几下。

杜健生看我是真的不舒服了，他捂着我眼睛的手没松开，探身过去从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喝点水，漱漱口。”

他拉我去隔壁包间休息，没一会儿，隔壁的人也稀稀拉拉跟了过来。杜健生没说什么，大家也就继续玩闹，但却收敛了很多。

我来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吃果盘看字幕。杜健生忙着应酬没时间管我，我自己也玩得乐呵。大屏幕上的光亮将杜健生的脸照得分明，他和那帮人的应酬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听起来戒备十足却又很不正经。我在暗处偷偷打量他，他还真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有时候你觉得杜健生这个人特别特别坏心眼，总是会在你出丑的时候去揶揄你逗弄你，把你气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然后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以为他会冷眼旁观吧，他偏偏又出乎你的意料扭转乾坤。

杜健生总是会让你的心忽上忽下，那感觉就好像是白雪公主为了躲避坏巫婆跑到树林里，碰到七个矮小的男人，你笃定地问他们：“你们是七个小矮人吧？我是白雪公主。”

他会十分不给脸地回你：“你走错场了吧，我们是葫芦娃。”

一句话，让你慌张无措，又尴尬不已。

杜健生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他暗处的笑容是让人讨厌的洋洋自得。我状似无意地转过头不再看他，继续盯着屏幕上的MV发呆。

“我选你吧！”杜健生对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身边的公主们

在不断地搔首弄姿。我跟我左面的女生聊得比较火热，她性格爽朗，说起话来也没轻没重的：“妹妹，你在哪儿上班啊？怎么在这附近的夜场没见过你？”

我笑笑说：“我是附近的大学生。”

“你们这些大学生，抢生意抢得我都要光腚了！”她低声告诉我，“那几个看见没？也是大学生，生意好着呢！我就不行，我文化低，有时候来条大鱼，我这种就比较吃亏。”

我安慰她说：“职业不分贵贱嘛，这工作又不是持证上岗。”

她磕了颗瓜子：“谁知道呢，这帮人有钱，脑子却是傻的。就喜欢学历高的，又有什么用呢？”

我讪讪地笑：“可能要帮儿子问家庭作业吧！”

她似乎特别喜欢说话之前推推人：“我说妹子，姐姐看你也是涉世未深。跟你来的那男人，在这圈里有名着呢！这些公主个个都想钓他，背地里呀，都叫他杜殿。”

“可是有什么用呢？人家是真殿下，你却是假公主呀！”

对于“假公主”这个问题，我不怎么想讨论：“公主不都是不出台的吗？”

她又推推我：“你傻不傻呀！公主裤腰的松紧宽度完全取决于男人手指缝的松紧程度。你这样不变通，这可不行，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我一副受教的样子，对她的教育我恨不得谢谢她八辈祖宗了。她很豪迈地挥挥手：“没事，以后你跟姐姐混吧？你电话多少？有微信吗？”

还没等我回她的话，杜健生就过来了。身边的女生很识趣地离开了，杜健生端起酒杯喝一口：“跟个公主聊什么啊？还聊得这么起劲。”

“你这句话完全暴露了你们男人的劣根性以及对女性的蔑视，”我义正词严地教育他，“你是祖国的大好青年，新闻教育我们怎么说来着？就业歧视可要不得啊……”

杜健生轻笑。

一个梳着卡尺头的男人也挤着过来，他端着酒杯递给我：“你是不是跟健生出来过？叫什么……新凉是吧？我记得你，小姑娘名挺有意思，人也挺有意思！”

我接过他的酒杯，笑笑说：“大哥是谁？”

他一拍脑门：“哎呀！妹妹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你一说话，我就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说枫华苑名字像陵园的那个吧？哈哈哈——”

我笑得尴尬，这能当成夸奖听吗？

“你好啊，我是张华荣。”

怎么名字这么耳熟？我疑惑地看着杜健生，他用眼神

示意我，我立刻心领神会：“啊，你就是那个卖房子的！”

“开发商。”杜健生及时纠正我。

张华荣倒没觉得什么，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来，妹子，跟你华荣大哥喝几杯？”

要是一般人的话，这酒我肯定是不喝的。但张华荣的酒，估计全国没几个人敢不喝。这种人物我不能跟他硬碰硬，也同样不会傻到让曹爸爸或者杜健生去跟他硬碰硬。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可以做，玉石俱焚的买卖可要不得。

就像杜健生说的，他和曹爸爸都是真心想惯着我的人，要是伤没了，就真的没了。我能在他们心理承受能力允许的情况下肆无忌惮胡闹，但真让他们陷入麻烦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我笑吟吟地接过酒，突然觉得，自己跟那些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酒杯还没挨到唇呢，张华荣又伸手挡下：“等等！等等！不然，我们玩点什么吧，真心话大冒险好不好？”

虽然挺幼稚的，但华荣大哥都开口了，我又哪能拒绝呢？

张华荣三十多岁，年纪轻轻就垄断了市里的房地产行业。他基本上，可以说聪明得快成精了。

有杜健生坐在这儿，我就算输给他，张华荣也不能太过分了。他安的什么心思我也不是不清楚，但他为了避免杜健生插手，要求都不算过分，就只是让我喝酒而已。我给他面子顺着他来，应该也没啥要紧的。

我不记得自己输了多少把，反正就是一直在喝酒。面前空了两瓶，张华荣又叫：“给我开瓶皇家礼炮！”

“别别别！”我赶紧摇手，眼前都已经开始转圈了，“大哥，你是我亲哥，我实在喝不下了，这次我选真心话把。”

张华荣梳卡尺，配上他的脸型怎么看都有点尖嘴猴腮的感觉。他很有勇气地坐在杜健生旁边，笑得跟良民似的：“那好吧，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第一次，几岁，在哪儿，和谁。”

我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脑筋开始不清楚，回答问题变成单线思维：“第一次……十八岁。家里……”

周围的人似乎都成了幻影，他们看没看我，我也不知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张华荣的话却怎么也翻不出答案，脑袋沉得让我想吐。

想了半天，我脑海中慢慢浮现一个影子，低语般地呢喃出声：“第一次……是和曹……”

我话还没说完，张华荣点了还没来得及开瓶的皇家礼炮就被杜健生用手中的酒杯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