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打算追封升平郡公张玉为河间郡王,改谥‘忠武’,追封升金县公王真为金国公,皆配享太庙。”
朱高煦忽然换了一个话题道。
“张玉是我大明平定西域第一功臣,追封升为郡王不过分,配享太庙也当得起。”
朱棣面露回忆之色道:“王真之功,仅次于张玉,乃我大明平定西域第二功臣,升为国公与配享太庙他也当得起。”
朱高煦又道:“此外,我还准备让潞国公张武、荣国公姚广孝、太子太师夏原吉、太子太傅蹇义与河间王张玉、金国公王真一起配享太庙。”
夏原吉谥忠靖,赠太子太师。
蹇义谥忠定,赠太子太傅。
朱棣闻言,略作思考,随后简洁明了的答道:“可。”
所谓“太庙”,即皇帝的宗祠,里面放着帝王祖先的灵位。
只有极少数有功于社稷的臣子才能在死后进入太庙,接受后来的皇帝在祭祀先祖时的一同祭祀,这就叫配享太庙。
而配享太庙,乃是为臣者的最高荣誉!
历史上,配享唐高祖李渊庙庭的只有六人(武则天时期追加的魏王武士彟不算),分别是淮安王李神通、河间王李孝恭、郧国公殷开山、渝国公刘政会、河东郡公裴寂、鲁国公刘文静。
至于配享唐太宗李世民庙庭的,也只有六人,分别是赵国公长孙无忌、梁国公房玄龄、蔡国公杜如晦、申国公高士廉、卫国公李靖、蒋国公屈突通。
虽然功臣附祭帝王的传统由来已久,但真正形成制度应是在曹魏时期,当时配享在太庙中的功臣几乎清一色是开国之将。
其后的朝代,大致也沿袭了这一做法。
当然,唐宋时期也存在不少文臣配享太庙。
大明开国之后,朱元章就已钦定功臣进入太庙了。
他于洪武二年将廖永安、俞通海、张德胜、桑世杰、耿再成、胡大海、赵德胜七人配享太庙,次年又增加常遇春,共计八人。
洪武九年,朱元章又增徐达、李文忠、邓愈、汤和、沐英五人,同时罢除廖永安。
至此,洪武一朝共有十二人配享太庙。
后来有功臣获罪被朱元章诛杀,但朱元章并没有将此类功臣的牌位从太庙中移除。
显然,对于这类功臣的功绩,朱元章是认可的。
历史上,朱棣靖难等同于开国,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张玉、朱能、王真、姚广孝死后,牌位也被明仁宗朱高炽供入了太庙。
对此,历史上朱棣生前是否给朱高炽留有嘱托,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后,一直到正德年间,再无一人享有配享太庙的荣誉。
嘉靖年间,朝廷修订祭祀礼仪,众臣认为刘基赞襄大明太祖皇帝有大功,建议将其配享太庙;但同时也认为姚广孝乃一僧人,不宜在太庙附祭。
于是,嘉靖帝下旨为朱元章增加了配享大臣刘基,并将姚广孝的牌位移出了太庙。
正统至万历年间,大明也曾涌现出如于谦、戚继光等于社稷有功之臣,但他们并不符合配享的标准,故而无缘太庙香火。
就像大明洪武年间,南京鸡笼山功臣庙内祭祀着二十一名功臣,其中能配享太庙的却仅有十二人。
可见,明代功臣配享要求很高,历史上姚广孝的牌位被嘉靖帝移出太庙之后,终明一朝除刘基以外,皆为开国武将(靖难等同开国)。
如今朱高煦决定让张玉、张武、王真、姚广孝、夏原吉、蹇义配享太庙,其实就等于表示让此六人配享朱棣的庙庭。
这六人之中,张玉、王真、张武是纯粹的武将。
他们虽非大明王朝的开国奠基之将,却立下了开拓平定西域、大漠之不朽战功,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大明收复西域、平定草原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西域脱离中原王朝数百年,重新被大明收归治下的意义无比巨大,张玉、王真之功绩,足以配享太庙。
平定草原也是一样!
永乐十六年,朱棣第三次北征,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先锋大将张武立下不世之功,却不幸战死。
若非朱棣是统兵主将,那么此次北征第一功当归张武所有。
此战过后,草原被彻底打残,诸部皆臣服大明,接受朝廷册封,并为乾熙初期朱高煦一统草原奠定了基础。
张武之功,彪炳史册,配享太庙,理所应当!
至于姚广孝,于朱棣而言,犹如李世民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
没有姚广孝为朱棣运筹帷幄,在幕后暗暗使劲,朱棣也不可能在洪武后期的夺嫡之中取得最终的胜利,入主东宫。
夏原吉是理财高手,蹇义是用人、识人高手。
朱棣发兵收复西域、开海巡洋、三征大漠、营建紫禁城、修武当山宫殿等所费钱粮,皆由夏原吉主抓统筹。
虽然当年筹集这些钱粮,时任太子的朱高煦也多有助力,但事情终究是夏原吉负责落实与跟进。
蹇义谙熟朝廷典章制度,通达礼仪,故而永乐年间,朱棣的军政大事均倚办于他,因其得朱棣宠信,数度奉命兼理其他部事,虽职务众多,亦能应付自如。
于朱棣而言,夏原吉、蹇义之功,犹如刘邦之萧何。
朱高煦将此六人配享太庙,无异于说他会把“太宗”的庙号上给朱棣。
因为李世民虽然是唐王朝的第二任皇帝,可他对唐王朝而言有开拓之功,得庙号“太宗”。
唐太宗攻灭东突厥与薛延陀,征服高昌、龟兹和吐谷浑,重创高句丽,又设立安西四镇,与北方地区各民族融洽相处,获得尊号“天可汗”。
朱棣也一样,他虽是大明王朝第二任皇帝,可他收安南、平西域,置以郡县,扫荡大漠,令鞑靼、瓦剌称臣纳贡,开疆拓土之功,不下于唐太宗。
李世民有六个臣子配享庙庭,朱高煦现在也提出让六个永乐朝臣配享太庙,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高煦,说心里话,其实我并不在乎后世的人怎么评价我。好战也好,残暴也罢,都不重要。”
朱棣有些感慨的言道:“我在乎的,是死后见到你爷爷时,我可以自豪的告诉他,大明在我手里,疆域变得更大了,人口变得更多了,百姓也更富裕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沉声道:“五年前随着京同、玉同铁路全线通车,从京师前往龙城南北两段路线之中的南线彻底换成了铁路,这种变化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所以,从长远上讲,我是赞同修建京尹、京昆、京努铁路的。”
京同铁路是京师至大同的铁路线,玉同铁路是玉龙卫至大同的铁路线。
蒸汽火车可以日行千里。
朝廷兵马乘火车至玉龙卫后,再换以骑兵急行,前后只需十日便可抵达龙城,来回只需二十日。
于是,朝廷对漠北、漠西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蒲昌、朔方、甘肃、陕西、山西、辽西等六省之地,已逐渐成为大明腹地。
而商队用马车配合火车,从京师至龙城的路程,最快可以缩短到十八天。
山西境内的商人,从大同至龙城,最快只需要半个月,一月内可以走个来回。
京同与玉同铁路干系及支线的全线贯通,打破了大同仅依赖于陆上驿道连接草原与京师的传统交通网络格局。
大同从此迈入了北可至玉龙卫,南可至太原府,东可进京师的火车货运时期。
于是,集市交易区不再局限于大同城内一隅。
沿铁路线的站台迅速繁华,对山西省的经济面貌影响巨大。
从此,大同不再是山西境内仅充当纵向传导的角色,横向的铁路线在缩短了时间和距离的前提下,还有成百上千的运载力,这更加有力地推动了大同商业贸易的发展。
山西境内的商人很快地利用起了这一改善的交通条件。
他们以大同为中转站,把朔方、云中、燕然等地的牧民奶制品、牛羊肉罐头、马铃薯等农产品迅速运转到太原、京师,再散往全国各地,从而赚取差价作为利润。
虽然这些商品利薄,但胜在量大,朝廷也因此得到了巨额税收!
两年前,大同、太原的各种商税总和,就已经超过了其境内的田赋之和。
“但是,有很多朝臣反对,却也是事实。”
朱棣接着道:“他们嘴上说是怕朝廷背负不恤民力的骂名,实际上却是担心朝廷国库空虚,以至于让他们回到领取香料充抵俸禄的日子。”
朝廷修建铁路,皆是采用雇工模式,根本谈不上消耗民力,反而增加了就业岗位,让数以十万计的底层百姓逐渐转化成了有房有钱有存款的铁路工人。
“虽然理财治政养民是你善长的,可近十年以来,朝廷的开支是越来越大。”
朱棣继续道:“目前朝廷的财政还能维持收支平衡,然而三条铁路一开,那就是接近一万五千里的铁轨路要修,所需钢铁是数以万万斤计。”
“眼下各地冶炼厂的钢铁产量虽然能跟上每年的消耗,但三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
“这便是我之前没有见你的原因。”
他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朱高煦道:“当然,如今的朝堂上,各部署衙的侍郎、主事们,年富力强,虽说爹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可他们有干劲,这是好事,你想给他们找点事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为君者,乾纲独断也。”
“总之,修不修,还需你自个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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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可能会跟现在一样,抽空攒一点修改好的稿子,放在一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