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楚冬菱醒来，竟然是鱼肚翻白天刚破晓。或许是心里的事情太多，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愣，再阖眼竟然睡不着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着哈欠起来洗漱打扮。

等白微过来敲门的时候，她早已经拿着一本医书端坐在书桌前了。

白微不由得怔了怔，以往可从来没有见过楚冬菱这么爱学习，就算是在陈数面前，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公主，天赋极佳又求学心切，估计陈数还不会收她为徒。

听到面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楚冬菱抬起头看了一眼端着一盆水的白微，这个时候白微才看见楚冬菱满脸疲惫双眼泛红。

“姐姐……”白微转身为她拧了一块手帕，“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温热的手帕覆在脸上，这才觉得头痛好了一些，楚冬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随意道：“有点头痛就睡不着了，可能是伤风了吧。”

伤风？白微的手一抖，竟然把手帕塞到楚冬菱的手里，急速的后退了一步。

“……”这未免也太过现实了吧，楚冬菱拿着一块手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和白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白微不得不尴尬地笑道：“我只是……”剩下的话连她自己都解释不出来了。

这几天楚冬菱和白微说起瘟疫的时候，曾经商议过，对外声称雅儿和其他宫女生的病只是普通的伤风，她不是有意隐瞒病情，只是为了更好的抓住罪魁祸首，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吕鸿礼下水。

所以白微才听到伤风之后反应那么大。

楚冬菱无语，“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主子，这么做你就不怕伤我的心？”

白微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不是姐姐说要谨慎吗？”

“话虽如此。”但白微的反应也太伤人了，楚冬菱笑眯眯的看着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如果我感染了瘟疫，你们肯定一个都跑不了。”

“如果我感染了瘟疫，我还是希望姐姐没事。”似乎是为了表忠心，白微举起自己的手认真地发誓道。

“现在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用，刚刚你……”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楚冬菱浑身猛的一僵，看下白微的眼里满是惊愕，过了许久，才能勉强动一下身体。

她上前想抓白微的手，竟然被对方下意识的躲了过去。

楚冬菱心里疑惑更甚，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由地缓缓道：“你是不是感染了？”

猛的抽回手的白微摇了摇头，偏过头躲过楚冬菱的目光，目光惊慌手足无措。

楚冬菱蹙眉，这才联想到了白微昨天晚上种种反常的举动，一时不由的后悔起来，当时自己就不应该让白微一个人来处理这种事情，她现在虽然被自己教导得精明能干，但始终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比心思单纯的悠若还要小一些，却要跟着她承受种种艰难困苦，甚至还有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来处理瘟疫病人。

“姐姐。”白微伤心的声音响在自己的耳旁。

楚冬菱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凉凉湿湿的，伸手一摸，全都是苦涩的泪水。

“这和姐姐没有什么关系。”

楚冬菱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是我自不量力。”明明没有本事救感染瘟疫的宫女，却仍然大着胆子把人接到了自己的院里，楚冬菱承认自己并不爱惜自己，甚至无数次想过一了百了，可是她从来不想连累身旁的人。

面前的白微不过十三岁，出身虽然不是很好，但好在后来遇见了陈数，陈数把她当做亲孙女来养，养成了一副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样子，现在却要悔在自己的手里。

“姐姐。”白微到底是岁数小，见楚冬菱哭了，不仅没有话来劝她，眨了眨眼睛，自己也跟着落下泪。“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或许我没有感染。”

“嗯。”楚冬菱猛吸了一下鼻子，上前抓住了白微，这个姑娘还想躲闪，楚冬菱的手却是抓得很紧，她用微红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就算你感染了，我也会竭尽全力救你，我说过要当你的姐姐，就一定会照顾你。”

因为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白微从来没有享受过哥哥姐姐的照顾，反倒是底下的弟弟妹妹需要她照顾，家里的活是她来干，不能走路的弟弟妹妹是她来照顾，等大一点了，她被送到城里的医馆当学徒，只是为了给弟弟妹妹多挣一点口粮，陈数心地好，时常会给白微一些零花钱，而这些钱她也没有留着去买集市上漂亮的胭脂水粉，而是拿回家里，即便如此，家里的父亲仍然是吸着旱烟对她道：“当几年学徒也就罢了，反正你以后也要嫁人，会不会医术也不能抛头露面给人治病，还不如拿了嫁妆补贴一下家里。”

每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更像是一个吸血的地方。弟弟妹妹可爱，父母偶尔会关心，可是她心里仍然是汪着一汪苦水。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一直到自己出嫁，陈数虽然没有收自己为徒，但疼爱是真的，说不定也会随一点嫁妆，让自己拿到更多的彩礼，而这些类似于卖身才得到的彩礼，不出意外都会落到自己父母的手里。

原本以为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希望，直到出现了后来的变数，周舒闳和楚冬菱的出现，让她像一潭古水的心里出现了波澜。

当时那个如玉一般温润有礼的公子对她说：“要不要跟我一块去周国，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呆在楚国晋城，肯定不会遇到后来的这些事，不会日日夜夜担心别人会算计自己，不用徒步走几十里只是为了找一户人家吃顿饭，也不会有感染瘟疫的风险，和陈数每天整理整理药材，为病人煎煎药，生活看起来似乎也不错，可是只有白微自己心里清楚，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想要摆脱现在压抑无比的生活。

此时此刻她扑在楚冬菱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楚冬菱以为她是在伤心害怕，殊不知白微只是觉得委屈。

因为自己原先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她觉得很委屈，现在抱着楚冬菱，听她说她一直把自己当做亲妹妹来看，更让她觉得委屈。

楚冬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白微，心里的伤心慢慢被坚定冲淡，只是这怀里的人却是越哭越大声，仔细想想，自从见到这个女孩她就没有哭过，只不过是十几岁的模样，有时候却仿佛和自己一样老成。

自己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了，曾经沧海不是水，而白微又是什么？楚冬菱自然不会以为她也是重生过来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姑娘一直在假装坚强，装的时间久了，就算面具也会有裂缝。

能哭出来就好，楚冬菱拍着白微的背，就像自己上一辈子还是孩童的时候祖母哄她时的样子。

手轻轻的拍在白微的背上，楚冬菱轻声道：“不要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白微的声音果然慢慢变小了，楚冬菱微微抬了一下手，才发现这人哭累了，现在已经趴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怎么跟一个小猫一样。”楚冬菱微微一笑，用手指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还是一个爱哭的小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