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楚冬菱知道张公公心里的这一番话，非要笑死不可。

她不邀功不求赏，是因为她根本带不走这些东西，而且她要的也不是这些东西，她要的是拉吕鸿礼下水。

送走张公公转身回到院子里，第一个出来迎接的便是战战兢兢的悠若，楚冬菱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姑娘见到自己怎么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雅儿的情况怎么样了？”楚冬菱随手把油纸包着的手帕扔到一旁的铜盆里，铜盆里有不少烧掉衣物留下来的灰烬。

悠若皱着眉头小声地道：“白姐姐帮她洗了澡，也喂了一些药，可她还是没有醒。”

如果能醒这就不是治不好的病了，楚冬菱浅浅一笑，“你不要太过担心，时候已经不早了，你先回你当差的地方，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吧。”

悠若脸上虽然满是担忧，但想到自己在这里的确是帮不上什么，白微担心她染上病，连给病人洗澡都是自己动手。悠若当时只能提着水站在一旁，看着白微拧着眉头，大刀阔斧的给雅儿洗澡。

浴盆里加了不少药材，被热水一泡，发出了不可言喻的味道，连从小在药房里长大的白微都有点受不了，可是泡在水里的雅儿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见悠若仍然站在原地，楚冬菱回头看着她，“今天晚上要不要一块吃饭？”

悠若摇了摇头，在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楚冬菱微微一怔，这个满脸泪水的女孩开口问道：“雅儿她还有救吗？”

“有吧。”谎话说的太多次了，楚冬菱都懒得重复了。

这一次悠若似乎听出了楚冬菱的弦外之音，朝她深深的鞠了一躬，接着就转头跑了。

听见有人在屋外说话，白微走了出来，就看见悠若踉踉跄跄的跑远，似乎一边跑还一边在哭。

“她怎么了？”白微转头去问楚冬菱。

“可能是伤心了吧。”楚冬菱也没有办法，她心理年龄不小，看悠若这样的女孩子就如同看小孩儿一样，怜惜是有的，可惜也没有办法。

生老病死，这是最最残酷的事情，楚冬菱上一辈子承受过，过程就像钝刀割肉，慢慢连心都不会痛了。

回到屋子里，楚冬菱下意识地捂了一下鼻子，“这什么味道？”

“按照你吩咐的，用苦丁附子三黄等药材兑成的洗澡水。”白微似乎是刚刚闻的时间太长，现在倒也没觉得这药材的味道太冲鼻。

楚冬菱仍是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这可不仅仅是药材的味道。”

“……”白微心里一惊，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一旁，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人。

楚冬菱捂着鼻子快步上前，掀开雅儿的被子，这股刺鼻的味道果然更浓烈了一些，她直接扒开对方的衣服，里面雪白的肌肤上面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红斑，如果看得更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不仅仅是红斑，而是一小块一小块溃烂的肉，她现在就像一块被火烧过的华服，上面星星点点全是燎痕。

味道果然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些腐烂的肉已经发出了异味，楚冬菱鼻子极其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没事吧？”楚冬菱把衣服给雅儿穿上，重新盖好被子，回头看向一脸苍白的白微。

白微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眼神游移不定。

楚冬菱并没有多怀疑，转身从药箱里翻出陈数留下来的医书，又翻了一遍，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医书翻了好几遍，里面的的确确没有记载治疗瘟疫的方法。

况且楚冬菱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疫情。

躺在床上的人安安静静的，仿佛已经死了一样。楚冬菱拿着医书出神，连晚饭都没有吃。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吃饭的吧。”白微的目光沉了沉，语气和往日有所不同，“你不是说过，这次你尽力就安心了吗？”

“是啊。”楚冬菱接过白微手里的茶杯，她不是圣人，更不是什么名医，有能力做的事情要尽力去做，没有能力的事情自己就算想扛也扛不住。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楚冬菱放下茶杯，道：“时刻盯着吕鸿礼那边，这次一定要让他入套。”

详细计划楚冬菱早已经和白微说明，白微眯了眯双眸，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如果让三皇子知道你是在骗他……”

“他永远不会知道的。”楚冬菱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对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这件事，而且就算三皇子知道自己没有的瘟疫，那也是他福大命大劫后余生，我绝对没有骗他什么。”

这么说楚冬菱索性把这个秘密埋在了心里，白微微微怔了怔，“我这个人不太善于撒谎。”

说的好像楚冬菱擅长一样。

这个小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不过楚冬菱倒是不觉得她以下犯上，白微这个脾气还是楚冬菱惯得，她把白微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自己妹妹有什么任性自然要包容一点，更何况那种战战兢兢胆小如鼠的人陪在楚冬菱身旁，楚冬菱还觉得无聊呢。

忽然想起自己在楚国时，宫里的嬷嬷说自己一点也不像一个公主。

楚冬菱当时心思尚未安定，始终担心有人会看出来自己不是真正的楚国长乐宫女，就瞪着眼睛问嬷嬷，什么事不像公主。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一点脾气都没有，以后连下人都要欺负。”当时皇后还在，嬷嬷也是楚冬菱的贴身嬷嬷，说这一番话自然是戏言。

楚冬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恍惚记得自己好像在笑，“和下人较什么劲，如果有人得罪了我，自然要生出脾气，不能任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欺负一些为自己做事的下人又算什么本事，只不过是徒劳落一些人话柄罢了。”

嬷嬷听到这一番话，颇为惊讶，想不到楚冬菱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宽广的胸怀，想想宫里的一群妃子公主，哪个不是脾气又大又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主子，可是谁又想过他们这些下里面的人呢。想了一圈，仿佛只有皇后和楚冬菱几个。

嬷嬷当时只以为楚冬菱是跟了皇后的性子，长大以后也是一位宅心仁厚的女子，却不曾想到，楚冬菱上一辈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当时她流落风尘，多少人看不起她，除非自己看得起自己，否则楚冬菱绝对活不下去。

后来真的像楚冬菱所说的那样，她始终不曾和自己的下人置气，而自己的下人也没有被教导成千篇一律的刻板模样，有的人聒噪，有的人冷淡，不过楚冬菱并不在意，这样生活才有意思。

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不服管教的意外情况，比如说现在，白微就不听话了。

“就算你不说，三皇子不一定想不到是你从中捣鬼，到时候你该怎么解释？”白微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楚冬菱可以撒谎可以算计吕鸿礼，但是千万不要连累她。

楚冬菱看着人小鬼大的白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可由不得他了。”只要把张贵妃拉下马，这吕鸿礼就算是反抗也必须和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双眸微眯，楚冬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坏，“而且就算到时候他想反悔，其他人也会认为他和我们有扯不清的关系。”

一阵微风吹过，把屋子里难闻的气味稍稍吹散了一些，楚冬菱长舒了一口，床上的人虽然是无声无息，但是套已经设好，剩下的只有请君入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