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千古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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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而美丽的愉悦已离他远去,我触手可及的光影,隐藏了荒凉中又一次神秘主义的逸闻。沿着台阶往下走,回到繁芜中的人间吧。

——《千夜叹息》

维兰静立在夜风中,气息急促,指尖轻轻颤抖。他望着面前容颜苍白毫无血色的萨麦尔,微开嘴唇,神情困惑地皱起眉。

“快看,艾茵莫卡悬山!”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激动的呼喊,大家立即将目光转向漂浮在北方大陆之上的悬山。

被神明封印笼罩的契约之山,此刻正在星空下绽放出耀眼夺目的炫彩光芒,交相辉映,场面壮观又唯美。

维兰举目遥望艾茵莫卡悬山,突然发现夜空中有一条由无数亮点组成的白色光束,柔软而轻盈地飘向契约之殿。他哀伤的眼中突然升起希望的光辉,他迅速将视线转向身后的萨麦尔,平稳不久的气息因激动而再次变得急促。

萨麦尔微笑着点点头,神态看上去疲惫又虚弱。

“你还好么?”维兰觉得有些怪异,低声发问的同时,快速走向萨麦尔,却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被能量强劲的无形屏障阻隔。

“哦,天呐,圣月封印复原了!”

人群中再次响起饱含喜悦和兴奋的声音,维兰后退一步,视线从左、向上、至右,环顾半周,嘴角漾起一丝欣慰浅笑。阔别太久,他差点就要忘记圣月的气息。

不过,维兰很快又敛起笑容。他发现,萨麦尔竟被封印隔绝在艾尔韦斯荒原,而关键问题是,自从圣月失效后,维兰就把它仍在暗夜城堡自己的房间里,并未随身携带。他必须先取回圣月开启荒原封印,让萨麦尔尽早离开荒原,和他一同前往契约之山拯救缇雅。

“维兰……”萨麦尔沉声呼唤,脸色越发苍白。“去吧,快些抵达契约之殿,只有你登上唯一王座,缇雅才能获救。”

“但是你——”

“这就是我向你兑现的承诺。”

萨麦尔的语气和微笑都显得格外虚弱,维兰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能量。是圣月封印的原因么?维兰很想伸手穿越淡金色的光墙,去触摸萨麦尔肌肤的温度,他看上去就像是快被冻僵了一样。

“你真的,没事?”维兰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们在那里等着呢,快走,别浪费时间……”萨麦尔的声音有些沙哑和颤抖。

“他们?”

“主神的代言人、即将成为精灵契约者的堕天使,还有,等待重生的缇雅公主。”

维兰望着他陷入沉默,垂眸轻叹旋即又抬起眼帘。“我会尽快回来,带着圣月。耐心在这里等我。”

“好的。”萨麦尔轻声回应,凝眸浅笑。

维兰在萨麦尔的目光中翩然转身,前行几步又驻足回望。萨麦尔优雅地伫立在荒原之上,夜空的星辰仿佛都聚集在他周围,光影交错,他的身姿与容颜沉在其中,逐渐变得朦胧。

“待会儿见,萨麦尔。”维兰幽声说着,乘风升入半空,疾速前往艾茵莫卡悬山。

那之后,又过七夜。

缇雅在堆积的碎冰中醒来时,泛着幽蓝光芒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无法移动,倒不是因为压在身体上的层层碎冰,而是她完全感应不到躯干和四肢的存在,亦无法用意识去控制它们。

她继而环顾四周。她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房间,将她围绕其中的,并非墙壁,看上去更像是由能量光芒构建的结界,抑或是,类似于屏障的魔法阵。

意识到这个事实令缇雅万分痛苦。她还活着。她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华丽结局以失败告终,但或许,并非全无成效。如今,她一动不动地半卧在厚重碎冰之下的事实证明着她努力的成果——连神明都无法彻底治愈耗尽狩猎之弓全部能量造成的伤口。她还活着,却只是苟且残喘。

面前的幽蓝色光影突然产生晃动,像是一扇门,从中间打开。两个修长的身影由远及近,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是维兰和琉卡。不,是卡斯诺尔大陆唯一的精灵王和他的属臣琉卡.塞拉莫。

缇雅想,自己应是昏迷了很久,一定错过了许多精彩。如今的维兰.卡斯诺尔、正向她走来的大陆之王,身着华美长袍,目光沉稳,神色坚定而威严,步伐铿锵而有力。在他后侧的琉卡,也已更换崭新的服饰,火红长发轻盈跃动,如烈焰。

“你终于醒了,缇雅。”维兰走到她身边,单膝及地,握住她毫无知觉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缇雅沉默地看着维兰,又抬头望向安静微笑的琉卡。

“你终于醒了……”维兰呢喃着,轻抚她冰凉的脸颊。缇雅蓦然感受到源自他掌心的温度,指尖竟开始微微颤动。随即,她感知到手臂的存在和体内流动的血液,只是这气息,实在陌生。

瞬间,缇雅的记忆陷入混乱,许多景象在她眼前迅速闪动,交错重叠,纷繁的情感接连不断涌进她的意识,她痛苦地垂下眼帘,努力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

“萨麦尔……”

当她经过短暂波动恢复平静之际,一声哀伤的呼唤跃出她略显苍白的嘴唇,回荡在寂静空间中。

“萨麦尔走了。”维兰轻声道,摇头笑了一下。“他承诺在艾尔韦斯荒原等我,可是,当我处理完契约之山的事,带着圣月回到荒原时,他已经离开。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或许现在,正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享乐呢!”

缇雅微笑颔首,随即侧转脸庞,尽量不让维兰看到自己悄然滑落的泪水。

“你要快些好起来,缇雅。”维兰柔声说着,托住她小巧的下巴,将她泪痕未干的脸庞扳回自己视线里。“卡斯诺尔大陆之王,需要他的王后。”

“王后……”缇雅困惑地皱起眉。

维兰浅笑着点头,继而轻轻吻了一下她柔美的嘴唇。“缇雅.圣.里格,我的王后。”

缇雅更加困惑了。她迷茫的目光在维兰和琉卡脸上来回跳动。

“维兰加冕之后,将你发动卡斯诺尔之战的真实理由公布于众。如今,精灵界的民众都已知晓,你是为了消弭玛尔斯的诅咒,为了大陆的和平与安宁而甘愿承担反叛的罪名。虽然战争带走许多人的生命,但是现在,没有人再会称你为反叛者。”琉卡在一旁解释。

“我仍是一个流淌着黑暗之血的恶魔。”缇雅有气无力地说道。

维兰浅笑着摇摇头,握紧她冰凉的手。“狩猎之弓与你心脏的相撞共毁,几乎耗尽你的恶魔之血,唯一能拯救你的办法就是——”

“成为精灵契约者……”缇雅睁大眼睛,纤长睫毛在幽光中颤抖。

“是的。”维兰亲吻她的指尖,幽声沉吟。

她轻叹垂眸,靠在冰床上,气息平缓而深长。

“缇雅,我乞求你。”维兰扶起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我乞求你,接受它,接受新的能量和生命,不要再抗拒了……”他的声音几近哽咽。

缇雅没有回应,只是靠在他温热的胸口,默默流泪。良久,她抬起手,指尖落在他柔软的脸庞上。

“让我自由地安息吧,维兰……”她的声音里充满哀怜。

“不,想都别想。从现在起,你只属于我。”维兰语气坚决,用力地抱了她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臂,继而深情地亲吻她的额头,鼻尖和嘴唇,然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以舒服的姿势半卧在冰床上。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维兰温柔地说着,站起来,转身前行。

“维兰……”缇雅轻声呼唤,他停下脚步,回眸望向她。

“那天在冰狱,你说,你要听到我重生之后的答案——”

“答案,我已知晓。”维兰浅笑着打断她的话,目光中凝聚着深沉的哀伤。“天下之灵,千古如新。现在,我拥有全新的你,过去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他说完,和琉卡.塞拉莫消失于幽蓝的魔法光晕中。

两位潇洒的暗夜精灵离开没多久,缇雅又迎来新客人。原来,这个魔法阵并非只有卡斯诺尔之王才能进入。

“夏依?”缇雅望着姿态优雅、向她款步走来的水泽精灵,不无困惑。“你没有和阿斯蒙德离开……”

“大陆已接受阿斯蒙德,所以,我也没必要离开了。”夏依跪坐在冰床旁,微笑轻语,态度十分和善。

“接受……”

“就像你一样。阿斯蒙德,还有追随萨麦尔的那几位堕天使,如今,都已成为精灵契约者。”

缇雅一时语塞,只能沉默地望着她。

“这是主神的恩赐。”夏依握住她的手,眉宇间掠过一丝忧郁。

“我真的……错过了太多精彩……”缇雅垂眸长叹。

“是啊,你昏迷了七天七夜,有几次差点就——”夏依欲言又止,摇头笑了笑。“维兰躲在角落里哭了很多次——听琉卡说的。”夏依说着,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站起来在她周围踱步。

“他真的很爱你。”夏依停在她面前,背对着她,轻声低语。“所以,不要在抗拒了,缇雅,活下去,就算不是为了他——”

夏依说着,翩然转身,快步走回冰床边,将一张柔软潮湿的纸塞进缇雅手里。

“贝西卜留给你的那封信。请原谅,现在才物归原主。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责怪我。”夏依微笑低语,眼中荧光闪烁。“快点好起来,缇雅,我还想和你成为永远的朋友呢。”

夏依说完,握了握缇雅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她的视线。

缇雅在卡斯诺尔大陆见到的最后一位朋友是嘉蒂丝.塞拉莫。当然,绿精灵非常坚定地说,她永远不会和洛林奥德国第七公主缇雅.圣.里格成为朋友。

缇雅在嘉蒂丝的央求和哭诉下,挣扎地离开正在对她进行疗救的冰床和魔法阵,继而被绿精灵拽着离开契约之山。

她还没来得及看那封信,只能先把轻薄的信纸揣进怀里。那一刻,她触到自己胸膛上并未愈合的伤口。

缇雅离开卡斯诺尔大陆的那个夜晚,星空格外绚丽。维兰正带着他的臣民穿越大陆之西的密林,踏上广阔的神明领地。这是一场归并仪式,至此,西方之地将正式纳入大陆的管辖范围。

所以,没有人会来送别缇雅公主,除了泪流满面的嘉蒂丝。

“只有我才能成为卡斯诺尔大陆的王后,只有我!”嘉蒂丝抽泣着呼喊。“快走,回到你的深林城堡,死在那里吧!没有人会怀念你,缇雅.圣.里格!”

“那么,我走了。放心,我们永不再见,嘉蒂丝.卡斯诺尔。”缇雅浅笑轻语,缓缓转身,步履蹒跚地走进幽暗密林。

“没有人会忘记你,缇雅公主。”嘉蒂丝呢喃自语,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泪如雨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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