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你丢失的影子。我已享受过足够的孤独，直到今天，仍没有什么可以在时空中阻止我像幽灵一样，穿越你的身体。

——《瑞米尔手记》

萨麦尔在缇雅凝聚力量的瞬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他紧皱眉头，气息略微急促。“顽固的坚持！如果维兰希望由我来引领卡斯诺尔大陆——”

“我还是会杀了你。”缇雅打断他的话，眼中泪光闪闪。“就像你对理想的执着，无论如何，我都将完成誓言，即使结局并不完美。”

萨麦尔注视着她，清浅的笑容里流淌着隐秘的酸楚。他甩开缇雅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让我猜猜，风末还有几次使用机会——不超过两次，或许，只剩一次。”萨麦尔语气平稳，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断。

缇雅迎着他深邃的目光，沉默不语。

“恶魔军覆灭后，你和你的同伴将成为精灵界的终极目标，只要你们继续停留在大陆，他们就会集中全部力量，抓获毁灭元素精灵王、发动战争的反叛者。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堕天使也将为精灵提供帮助。缇雅，前路艰辛，稍不留神，唯一的机会转瞬即逝。”

萨麦尔说着，掌心朝外至于胸前，凝聚点点星光，释放出愈来愈浓烈的能量气息。

“我为我的理想，你为你的承诺，缇雅，你胜不了我。”萨麦尔话音未落，金色光束就从掌心迸射，疾速冲向缇雅。

缇雅再次将狩猎之弓唤醒至长刀状态，手持利刃，在身侧挥舞，刀锋划过的地方，亮起纤细光线，交织成一个奇特的符号，将她笼罩包围，萨麦尔的能量光束抵达时，成功地被构成符号的光芒线条分解融合，继而化为流动光影，渗入长刀之中。

“不要太自信，萨麦尔。”缇雅浅笑低语，握紧刀柄，挥舞利刃带动身体，原地旋转，刀锋掠过的地方迅速凝成一道巨型的月牙状光刃，缇雅随即在胸前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光刃便向萨麦尔疾驰。

敏捷的萨麦尔轻松躲开了第一次袭击，然而，这看似笨拙的月牙光刃，仿佛能够感应到他气息的流动，紧追不舍，速度也逐渐加快。

萨麦尔，并非只有你才会发明创造。

缇雅望着一边躲避，一边努力想办法破解攻击的萨麦尔，暗自得意。自从知晓那段关于狩猎之弓的记载，缇雅便开始用心钻研这件一直跟随她的神明遗物。它蕴藏着太多动人的故事和传说，当她真正敞开心扉与它交流时，才发现，原来她忽视了太多精彩的内容。

虽然只有风末可以终结萨麦尔，但打败他的方式，却不止一种。即使萨麦尔的六翼已经觉醒，强大得令人绝望，缇雅却从未放弃研习魔法，提升自己的战斗力。这不肯服输的执着精神，深得萨麦尔影响。她承认，自己之所以变得越来越强大，完全拜他所赐。

正思索之际，地面战场突然爆发出巨大响动和耀眼光芒，缇雅垂眸俯瞰，原来是维兰.卡斯诺尔已进入真正的战斗状态。他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慢热型，不讲究战术，开局总是很混乱，很容易被逼入被动状态，但折腾一段时间后，当他身边出现血腥事件，比如战友受伤或死亡，他便会迅速爆发出强大能量，战斗力瞬间提升，愈战愈勇，可以连续发动高质量的进攻。

维兰的爆发对于推进战争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但同样也证明，精灵队伍里已有不少战士伤亡。

“战斗要专心，缇雅公主。”萨麦尔悠然的声音从她耳边轻盈掠过，缇雅猛地回过神儿，凝眸之际，由她发动的月牙光刃正从前方向自己疾驰而来。

缇雅未能及时躲避，或者是，她根本没打算移开身体。光刃横切过她的纤腰，继续追随萨麦尔的气息迅速移动。

萨麦尔如幻影般在缇雅周围闪晃，看着她平静的容颜，恍然明白，这道奇特又强劲的光刃源于他自身释放的能量气息，对任何人都不起作用，只要他一直释放能量，光刃就不会消失，并且始终追着他，直至进入他的身体，对他的能量源造成巨大损伤。

如今，只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让光刃渗入体内，短时间内失去攻击力，或者是，将能量降至最低点，光刃亦会随之消失。但无论选择哪种方式，他都会在短时间内陷入脆弱状态，为缇雅完成苍穹密令创造绝佳机会。

多么聪明的魔法啊。萨麦尔忍不住想要大声称赞缇雅。然而，解决的办法，并非只能在她的想象中寻找。

萨麦尔送给她一个温柔浅笑，旋即向下俯冲，光刃紧随其后，在他未达地面之前渗入体内，剧痛瞬间麻木了他整个身体，有毒的光辉使者华丽地坠落在混乱的地面战场。

热火朝天的战斗戛然而止，缇雅并未料到萨麦尔会选择承受攻击，并且狼狈地摔落在精灵和恶魔面前。她随后而至，视线里的景象让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呆立原地，沉默无语。

恶魔军中的半数战士已灰飞烟灭，却也有不少人品尝到精灵鲜美的血肉。虽然维兰的爆发令他们望而生畏，但萨麦尔的突然坠落和缇雅的回归则让剩下的恶魔士气大振，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众人欢呼雀跃，信心倍增。

然而，缇雅完全感受不到身后热烈的气氛，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景象，或许，这就是萨麦尔刻意为她展现的景象。

精灵战士们围绕着萨麦尔，手持利刃成为他的守护者，在他身边，是维兰.卡斯诺尔，这位曾经恨他入骨的暗夜精灵，此刻正与几位水泽族的救援战士，用魔法为他疗伤。维兰和精灵们脸上的情感，是那样急切和真诚，没有半分虚假与无奈。

其他人对萨麦尔的崇敬在缇雅意料之中，但维兰的表现则让她无法正常思考。之前萨麦尔说维兰开始对他产生依赖心理，缇雅本以为这是他动摇她意志的计谋，并非事实，尽管上个夜晚，当萨麦尔将那些法典和制度交给维兰时，躲在暗处的缇雅看到维兰眼中闪过的犹豫和迟疑，但她想，不会这么快，不会这么快，然而，转眼间，维兰已经被他迷惑。

缇雅要如何形容萨麦尔的手段、阴谋，或者说是魅力？让敌人变成信徒，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萨麦尔在幽蓝的光芒中迅速复原，缇雅在沉寂的惊愕中错失机会。战斗还要继续，她如一道闪电，冲向萨麦尔，将他带回半空。此刻，星辰已有些淡了。

“再来一次？”萨麦尔望着她，浅笑低吟。“这个聪明的招数可以作为你的杀手锏。不过，我也有我的底牌。”

“你总是能让我感受到，彻底的绝望。”缇雅轻叹道，引颈垂眸。“但是，每一次绝望于我而言，都是一场灵魂的洗礼。你让我更加执着，更加强大，只要活着，就不会放弃誓言，只要活着，就不会认输。”

她说着，缓缓抬起眼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瑞米尔说，世间有一些联系，永远不会断裂，即使形式上分离，精神和意识依然融合相依。我感受到了。我就是你。萨麦尔，我就是你。”缇雅语气平稳又坚定，微笑着抬起手臂，长刀在微露的晨光中熠熠生辉。

“来吧，战斗还没有结束。”她话音未落，便急速冲向萨麦尔。

半空的战斗继续进行，地面状况也随着白昼降临，按照萨麦尔预计的方向发展。恶魔自乱阵脚，撤回地下巢穴，精灵战士乘胜追击，转入第二战场，同样遵循萨麦尔的建议，努力将恶魔斩尽杀绝。

当精灵战士全部离开北境外的战场，冲进恶魔巢穴之后，萨麦尔主动叫停他和缇雅的对战。

“休息吧，我的公主。”他双手按住冲过来的缇雅，一把将她裹进怀里，贴在她耳边微笑沉吟。“你只适合在夜间战斗，白昼是你的软肋，接受我的恩赐，听话，缇雅。”

缇雅在他强有力的臂弯里逐渐放松下来。她凝视着他的眼眸，轻声低语：“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分明有这个能力。”

“噢，算了吧，缇雅，别用这种迷茫的眼神看着我。这个问题就像你问我‘为什么不能放弃理想，离开卡斯诺尔’一样愚蠢。”萨麦尔略带调侃地回答，指尖抚过她额前的发丝。

“我可不想再让别人笑话。哭泣的萨麦尔，噢，多么愚蠢。”萨麦尔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缇雅吸了口气，泪水瞬间充盈眼眶。

“你就是我。”萨麦尔沉声呢喃，掌心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这是我听过的，世间最动人的话语。缇雅……”

他呼唤着，吻住她红润的嘴唇。缇雅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颤抖地推开他，潸然泪下。

“每次你靠近我，都让我感受到一种，一种诀别的痛楚……于是，我把它想象成诀别的时刻，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忍受……”她哽咽着，凝眉垂眸，额头抵在他肩上。

“就当做是灵魂的洗礼吧。”萨麦尔沉声道，轻拍她单薄的脊背。“在洗礼中越来越强大，直到拥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最后的时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