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借用我的唇舌，复述出了呼吸的颤音，这是最美的时刻，我们历经千年，熔炼了身体的微光之谜。

——《卡斯诺尔的诗人》

开启囚笼，萨麦尔将缇雅拦腰抱起，并未解除她身上的魔法枷锁。萨麦尔率先离开阴冷的地下冰狱，依然处在震惊和困惑中的几位精灵倒像是他的随从，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冰狱。

嘉蒂丝由于不能和几人保持同步，从空中路线行走，若是召唤独角兽前往契约之山，很容易引来广大不知情同胞的关注，于是就被维兰派去北境与修安一起巡守，顺便监视他的行动。

绿精灵分别以蕴含不同情感的目光掠过维兰、琉卡和萨麦尔，最后冷冷地落在缇雅苍白的脸上。

“别耍花招。”嘉蒂丝颇为无奈地丢下一句警告，转身离开。

为了避人耳目，维兰等人未继续停留，随即升入半空，迅速前往艾茵莫卡悬山。

“什么时候……”缇雅靠在萨麦尔肩上，低声呢喃。夜风在她耳边呼啸，吹凉了她的脸颊。

“总要主动想办法了解真相，而不是被动等待。”萨麦尔幽然回应，穿行在星空下。“即使路西菲尔赠你军队，他也希望我在卡斯诺尔大陆实现理想。有什么不好呢，我成功了，你就不必遵循深渊契约，去往黑暗的地狱。我可以为大陆创造更好的未来，和平、强盛，自由。”他说完，缓缓松开她纤细的腰肢。

“最佳距离。”萨麦尔不再前进，揽住她的肩膀，浮立在半空。维兰和琉卡也随后停下，望向前方的契约之山。

“现在，我要解除束缚你的魔法。不要试图毁约或反抗，因为之前注入你体内的能量光束只是休眠，它们随时可在我的控制下复苏，让你再次体会到刻骨的疼痛。”萨麦尔说着，一只手攀上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滑至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我会开启封印。”缇雅轻声回应，认真凝视他深邃的双眸。

萨麦尔沉默片刻，微笑着垂下眼帘。旋即，缇雅感觉压力与束缚逐渐消散，充沛的能量再次涌遍全身。

她抬头望向圆月，又叹息着将目光落回面前，眼中漾起温柔又哀伤的情感。

“萨麦尔。”她呼唤着，微蹙眉头，似乎有话想说，却终是归于沉寂。她垂下眼帘，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将短刀抬起，瞬间便在月光中化为闪耀银弓。

缇雅拉开弓弦，月光之箭迅速凝成。

“你还在等什么？”萨麦尔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给她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缇雅将弓弦绷紧，不断调升能量。她能感应到萨麦尔此刻放松的状态。

“要开始了。”她用话音让他们把目光投向夜幕下的契约之山，随后，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松动手指的瞬间，金光弥漫，她积聚最大能量，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唤醒“风末”并将其刺向萨麦尔。

炽热的鲜血喷洒在她脸上，熟悉又哀伤的气味让她呼吸渐促。她有些眩晕，指尖不停颤抖。她听到一声夹杂着叹息的低沉痛吟，旋即握紧剑柄，用力抽出利刃。

温暖的掌心握住她的脖颈，将她拽向前。潮湿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庞，她垂着头，不敢抬眼相望。

“真是太让我意外了……睁开眼睛，看着我……”萨麦尔说着，另一手攀上她冰凉的脸颊。

缇雅依然埋头闭目，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纤长的睫毛随着指尖一起颤抖。

“只差一点，就成功了……告诉我，是犹豫，还是失误？”他握紧她的脖颈，声音有些艰难，能量气息也处于低迷状态。

缇雅缓缓抬起眼帘，朦胧的视线里映出他略显苍白的容颜。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渗入舌尖。

“不会再失误了。”她哽咽道，将长剑竖在身前，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悲戚而又无助。

萨麦尔浅笑垂眸，优雅静立，虽然腹部的伤口依然在汩汩流血，但他看上去并未受到影响。

“她手里的，是‘风末’？”琉卡站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向自己身旁的维兰发问。

“我想，是的。”维兰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人，沉声回应，而他话音未落，缇雅和萨麦尔便如两道闪电，疾速冲撞到一起，迸发出耀眼光芒又迅速分开。

半空的激战很快引来围观的人群，契约之山下，又变得热闹而拥挤。在北境巡守的嘉蒂丝未能拦住好奇的修安和精灵战士，因为她担心维兰和琉卡，自己也很想去一探究竟，想到缇雅已经身在北境之内，即使无人守护，那些恶魔也难以突破结界和魔法阵，于是就跟在修安的队伍里，离开边境，前去观战。

缇雅和萨麦尔的对战很严肃，两人打得很认真，但也只是认真，并未拼劲全力，双方都有所保留，有所疑虑。

“风末”的光芒昙花一现，如今，利刃已化为沉寂圆环，包裹着她的手腕。经由瑞米尔改造的“风末”，只剩一种用途和功能——刺入萨麦尔的心脏，终结他的生命。

如今，仅有的两次机会已被她使用其中之一，没有达成目的，只是给萨麦尔造成了一个很难愈合的伤口，除此之外，她体内“穿透灵魂的疼痛”，似乎也已消除。现在，她可以保持最佳的能量状态与受伤的萨麦尔战斗。

不过，即使萨麦尔的伤口始终未能愈合，流血不止，他的魔法依然强劲而富有冲击力。但他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缇雅明白，就算是强大的光辉使者，血液的再生也不及流失的速度。

缇雅以终极姿态的狩猎之弓为武器，对抗只凭魔法而战的萨麦尔，两人从契约之山附近一直打到最北边的帕布格斯塔悬山，最后在一阵巨响和强光中，如流星般自半空坠落冰雪覆盖的山间。

维兰本想追随而去，却不料，因修安和守护北境的战士全部聚集到契约之山附近看热闹，贝西卜已带着恶魔军突破边境的双重屏障，正向内部行进。一些没有战斗力的普通居民已惨遭不测，只有少数敏捷的精灵逃离魔爪，气喘吁吁地跑到悬山下报信。

“修安，你会为你的失职受到惩罚！”维兰瞪着一脸阴沉的精灵军副统帅，气愤不已，暂让琉卡去帕布格斯塔悬山探查情况，自己则带着精灵战士赶往北境，迎击鬼王和恶魔军。

冰雪覆盖的帕布格斯塔悬山，寒冷彻骨，万籁俱寂，仿佛与世隔绝，不属于卡斯诺尔大陆。

萨麦尔躺在洁净的雪地上，鲜红的血侵染着他身下和四周的纯白。缇雅跪坐他旁边，双手握着已经休眠的狩猎之弓，将刀尖抵在他胸口。

“明知刺下去也没有意义，何苦白费力气。”萨麦尔说着，悠然地呼出一口气，朦胧迷雾自舌尖升起，在他面庞上方缓缓弥散。

“为什么不用风末？”他浅笑垂眸，继而抬起眼帘。“使用机会有限吧？告诉我，还剩几次？”

她沉默无语，神情哀伤地摇摇头，抬起短刀，划过自己纤细的手腕，遂将其移至萨麦尔腹部上方，让鲜血落进他深红的伤口。

瑞米尔的设计很巧妙。若是她未能将风末准确地刺入萨麦尔心脏，而是偏离方向，利刃即会在他身上造成只有用她血液可以治愈的伤口。他流了多少血，她就需要付出多少血。

缇雅垂眸望着萨麦尔，眼圈红润又潮湿。为了加快血液注入的速度，她将手腕贴住他的伤口，俯身侧卧于他旁边，额头搭在他微微起伏的肩胛上。

“缇雅。”他呼唤着，声音悠远而深沉。“你已经完成了反叛。接下来，无论谁获得唯一王座，和平与安宁都会重新降临这片大陆。如此，为何不选择一个更好的未来呢？你在心底是相信的，对么？我创造的秩序不会让你失望，我比维兰.卡斯诺尔——”

“你不属于这里，萨麦尔。”缇雅柔声打断他的话，语气颇为凄凉。“就算所有人都相信你能创造更好的秩序和未来，也无法更改你是侵略者的事实。”

缇雅话音未落，萨麦尔便翻身将她按进雪里，柔软金色发丝垂在她的肩膀和胸膛上。

“好冷……”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抓住他的手臂。

萨麦尔的伤口已然愈合，耗费了打量血液的缇雅则需要时间恢复。她无力挣扎或反抗，任凭他修长温热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身体。她的气息变得颤抖，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那就杀了我。”他凑近她的脸庞，微笑沉吟。

“我做不到。”她哽咽道，泪水悄然滑落。

“为什么？”他的耳语鬼魅如幽灵。

“因为，我迷路了。”她抬起眼帘，晶莹的目光恍若明镜，映出他俊美的容颜。

萨麦尔垂眸苦笑，摩挲着她的脸颊，突然而又温柔地吻住她粉润的嘴唇。缇雅没有拒绝，微微翘起嘴唇，回应了他的亲吻。

“当责任和情感发生碰撞，谁都会在痛苦和矛盾中迷路。”萨麦尔语气平静，目光却充满深沉浓烈的情感。“理想亦如此。”他说着，握住她的手腕，起身的同时，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我选择了理想。”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你不是，也没放弃责任么？所以，这是我和你的战争。缇雅，我不会认输。”

萨麦尔说完，松开紧拥她的手臂，转瞬消失在寂静的空气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