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失去的光辉，留织在我的幻象里。在寂寞的遥空，晨星将与太阳一同出现。我凝望天涯，寻觅着我的诗句。

——《卡斯诺尔的诗人》

“为我担忧？他是什么意思？”缇雅望着米凯尔消失的方向，呢喃自语。

“我想，在他眼里，你才是世界上最善良的阴谋家。”梵卓浅笑道，一丝忧虑闪过眉宇，转瞬即逝。他绅士般揽住缇雅的腰肢，轻声说：“走吧，贝西卜应该得出结论了。

缇雅没有多说什么，随梵卓回到沉睡之境。

贝西卜紧紧拥着以柏莎灵魂支撑起的女子，忘情亲吻她柔软的嘴唇。而此刻，神智清醒的柏莎必须忘却自己，时刻惦念意识中新增的记忆，竭尽全力成为另一个女人。

因为拥有伊莎蕾斯的记忆，眼前的男人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但她不能向他展示自己高超的吻技，或是流露出充满渴望和诱惑的眼神，因为古城女祭司伊莎和热情奔放的柏莎正好相反，伊莎温婉含蓄，在与贝西卜的亲密接触中，始终是被动和羞涩的。

“伊莎……”贝西卜在吻中呼唤着，丝毫不在意周围的两位观众。柏莎的高超演技已经让鬼王相信，他此生唯一的爱人，终于回到身边。

“贝西卜……”柏莎也呢喃着回应。她甚至连声音都模仿得很像，眼角竟随之渗出几滴清泪。

缇雅不由暗自感慨，这才是真正厉害的演技！不过，这里并非叙旧之地，缇雅也想尽快和贝西卜说一下关于恶魔军的问题，于是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贝西卜听出缇雅的用意，缓缓松开他深爱的女子，望向他的“契约之主”。

“我只有一个请求。”他语气诚恳，目光里充满敬意。

缇雅颔首垂眸，示意他说下去。

“我会遵从你的命令。我只希望，伊莎能够在我身边，置身事外。”贝西卜说完，又深情地望向他的“爱人”。

“这取决于你。”缇雅浅笑轻语。“我的命令只对你而下，至于阿斯蒙德、阿斯塔罗和伊莎蕾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明白了。”贝西卜恭敬地回应，温柔地揽住伊莎的腰肢，继续道：“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不久后，一支恶魔军团将自地狱而来，助我完成愿望。我需要你，管理他们。”缇雅语气严肃地说着，悄然和梵卓交换了眼神。

贝西卜眼中显出困惑，他看了看缇雅，又侧目望向身旁的爱人。柏莎知道实情，但她现在是刚刚苏醒的伊莎，必须装出困惑的样子。于是，她迎上贝西卜的目光，眼神迷茫地皱起眉，顺便微微摇头。

“现在，请去往路利欧特悬山。那里人迹罕至，不会被打扰。你待在悬山，不要四处走动，思考一下，如何能控制那些恶魔血腥的食欲，又能在大陆为他们补充生存必要的养分，避免他们在狂躁中失控。我想，这些对于你、德高望重的鬼王而言，并非难事，对么？”她神色平静地说着，目光悠然地掠过贝西卜和“伊莎”的脸庞。

贝西卜若有所思地望着缇雅，他知道现在继续发问也不会有结果。为了伊莎的重生，他失去自主和自由，从今以后，他必须听命于缇雅.圣.里格。贝西卜并不后悔，命运即此，他又拥有了新的理想和信念。他会完成缇雅的指令，努力活下去，守护伊莎，倾注自己全部的爱。

“好的。”贝西卜恭敬回答，暂时忽略了所有的困惑。

缇雅微笑点头，情绪稍微放松了几分，招呼着三人，一起离开契约之殿。

黄昏降临，暮色笼罩的天边仿佛浓墨重彩的画卷，耀眼绚丽。微凉的晚风吹拂着青青芳草，淡香飘浮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缇雅站在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微笑，神态安宁又沉静。但很快，她敛起笑容，蓦然睁大眼睛，脸上又显出紧张的表情。

“梵卓，请随贝西卜和伊莎前往路利欧特悬山。我需要，独自处理一些事。”她语气严肃地说道。

“缇雅？”梵卓不想稀里糊涂地把她独自留下。

“他的要求。”她压低声音回应。

“瑞米尔？”梵卓的声音更低，只有他和缇雅能听清。

缇雅垂眸点头，沉默不语。

“小心。”梵卓不无担忧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进入贝西卜的“加速空间”，转瞬消隐了踪影。

缇雅舒了口气，缓缓转身

“好久不见。”她一边打招呼，一边调整仍不平稳的气息。

“对你们而言的‘时间’，我感受不到。永生，是一个诅咒。你承受的比你失去的多，你失去的又比你得到的多。”他再次以诗人的状态出现，让她想起《瑞米尔手记》中那些深沉的句子。

他目光忧郁，面容沉静，吟诵着，思索着，黑发黑衣闪烁着幽暗的光辉。看着这样的瑞米尔，缇雅会很自然地忘记他的真实身份。

“人类不知永生的痛苦，竭尽全力追求永生，渴望强大奇异的力量，渴望与众不同，试图获取欲望里的一切，并称之为——理想。”瑞米尔继续言语，夕阳追着他的脚步，缓缓靠近她。

“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缇雅呢喃着，目光有些飘忽。

“理想的根源是欲望。不要轻视这个词。‘欲望’。无欲无求的生命，并不存在。神明也是在欲望中创造了世界和生命，而生命，则在欲望中，在世界里，沿着命运的轨迹行走。欲望是黑暗，亦是光辉；是耻辱，亦是荣耀。”瑞米尔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语气和缓地讲述着他真理般的见解。

他的话语让缇雅如沐春风，思绪通彻，但也令她不免困惑。他要与她单独见面，就是为了向她授业讲道么？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瑞米尔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几分，缇雅立刻显出一副悉听尊便的顺从姿态。

“支撑你完成苍穹密令的欲望，是什么？”他沉声问道。

“责任。”她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

“说谎。”他毫不迟疑地反驳。

缇雅无奈地摇头苦笑，叹息道：“你想听到什么？爱？”

“对谁？维兰.卡斯诺尔，还是，萨麦尔？”他追问道，语气里并无玩笑或调侃之意。

缇雅哭笑不得地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米凯尔问过同样的问题，不久前在恶魔岛，路西菲尔也问过，现在瑞米尔又来凑热闹，他们是活的太久太无聊了么？缇雅总觉得他们很想看自己陷入爱情的挣扎和漩涡中，而且另外两位主角还必须是维兰和萨麦尔。

缇雅无奈地瞪了瑞米尔一眼，冷冷地回答：“维兰.卡斯诺尔。”

“你爱维兰.卡斯诺尔，可他有很多女人，嘉蒂丝、夏依、诺莲，或许，以后还会更多。但你并不在意他与她们的关系，为什么？”瑞米尔若有所思地问道。

缇雅愣了一下，眼中掠过几分诧异。不久前，维兰也问过她同样的话。那时她没有回应，只是听完他的解释安静点头，但现在，面对瑞米尔，她忍不住想要倾诉。

“我在意。”她幽声道，眼中闪着晶莹的光。“我羡慕能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我为自己不能靠近他而流泪，我——”

“你从未感到愤怒。”瑞米尔打断她的话，神色沉静却隐约藏着几分忧郁。

“愤怒？我为什么要感到愤怒？”缇雅困惑地皱起眉。

“当你认清维兰的真心时，连委屈和泪水都不见了。因为你相信，他的使命和爱情分立而存，你相信，无论他身下有多少个女人，你都是他唯一的爱。”瑞米尔语速稍微加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究竟想说什么……”缇雅也专注地凝望他，呢喃低语。

“描述一下，你对萨麦尔的感情。”他突然转换了话题。

“什么——”缇雅一时语塞，瑞米尔完全把她弄糊涂了，可她却又无力反驳或拒绝，只能垂眸整理思绪。“我对萨麦尔……最初是畏惧、恨，如今……向往？仰慕？我说不清……”

“再完成一件事吧。”瑞米尔柔和的声音中断了她的思绪，她望向他，微皱秀眉。

“按我的要求完成一件事。之后，我便放弃我的愿望，并清除你体内的千人灵魂。”他说着，露出温柔的笑容。

“为什么……突然间……”缇雅有些眩晕，不敢确定是否身在梦境。

“今夜，在维兰.卡斯诺尔和萨麦尔之间选择一人，将你的身心彻底交付。如果你完成，天明时分，我会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瑞米尔话音刚落，便消失在朦胧的夜雾中。

“瑞米尔——”缇雅冲着空寂的虚空喊了一声，但除了安静聆听自己的回音，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为什么是这样的事……”她小声嘀咕着，不由地抬手环抱双肩，指尖微微颤动。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精神尚好，应该有足够的体力抵达卡斯诺尔悬山。

她梦想过这一天么？是的，她梦想过。在她少女的梦中，她渴望过，孤独的公主和她深爱的恋人在静夜中的城堡，带着满腔爱意交付彼此纯净的身心。

在她遇见维兰之后的成长岁月里，维兰就是她梦中的恋人。她幻想过，渴望过，但残酷的现实让她逐渐忘却。

此刻，在微风中，在星辰下，她仿佛又回到十多岁那些充满幻想的夜晚，虽然可能不会像梦境中那样浪漫，但她，已经决定了。

维兰曾对她说，待一切使命结束后，他会让身心都属于爱情。不过她知道，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这是一个机会，既能了结遗憾，亦可让瑞米尔放弃求死之愿，拯救自己。

缇雅在夜风中呼出一口气，浅笑垂眸，将自己罩在光影传送的魔法圈里。

公主出发时的姿态很优雅，不过落地时却难免狼狈，扑通一声掉在暗夜城堡后花园的泥土里。一阵眩晕袭来，她索性闭目养神，调整气息，准备恢复体力后再去找维兰。

今夜的微风格外温润，散发着淡雅馨香。她聆听着冰凌鸟的轻吟，几度要沉入梦乡。

冰凌鸟的轻吟？很奇怪的声音呢……这轻吟中，竟充满的热切的喘息和诱人的呢喃……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