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正在释放它所有的光明与黑暗。这是个无尽的惊喜。花朵还未命名就沉入深渊，枝叶尚未落尽就已枯萎。星辰的故事后面有一个名字，一个征服者的影子。

——《万物灵语》

缇雅和梵卓在广阔的索利奎特平原找到了贝西卜。原来，公主的两位守护天使在没有任务时，始终陪着鬼王三人练剑。几位曾经的同伴摒弃前仇旧恨，在一起切磋技艺，热闹中流淌着温馨的气息。

缇雅将贝西卜请到一边，说了“奇异恩典”的计划后，贝西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随缇雅和梵卓前往契约之山。

三人走进契约之殿时，米凯尔正背对着他们，静立于精灵王座下的台阶处。

“太慢了。”米凯尔清冷的语气里有几分责备，优雅转身，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们。“我的时间很宝贵。”

贝西卜和梵卓向天使长微微鞠躬，以示恭敬。缇雅则若有所思地望着米凯尔，想和他进行眼神交流，但他似乎并无此意。

“知道契约的内容吧，鬼王贝西卜？”米凯尔沉声问道。

“只要回来的人是伊莎——”

“跟我来。”米凯尔打断贝西卜的话，径直走向身侧光泽幽暗的石柱，掌心搭在上面，深蓝色的波纹漾起，石柱瞬间液化，仿佛被引力吸起的水潭。

“嘿，你们——抓紧时间。”米凯尔冲着依然站在原地的三人下令，迈步走进奇妙的“水潭”。

缇雅、梵卓和贝西卜紧随天使长的脚步，穿越石柱化为的界门。

“这里是……”缇雅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低声惊呼。这个幽暗的空间很像封存契约者力量的地方，布满玲珑的水晶石。不同的是，水晶石里面不再是双翼或是能量光源，而是一只只沉睡的精灵！

“这里沉睡之境。卡斯诺尔大陆封存精灵遗体的地方。能获得长眠于此资格的精灵，除了首领和贵族，就是有特殊原因的个别人。而剩下的精灵，无论是自然死亡或是非正常死亡，只要元灵未遭破坏或剥夺，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离开躯体，在博纳莱斯悬山结晶。他们的身体，会随着元灵的结晶而消散，滋润大地。”米凯尔一边讲解，一边在水晶石之间踱步。

“然后呢？你打算——”缇雅沉不住气了，终于开口发问，但话未说全，手腕就被梵卓用力拽了一下。

“我打算怎么做，你不清楚么，公主？”米凯尔斜睨着她，笑容有些冷。

缇雅这才想起，在贝西卜面前，她应该装作知道“奇异恩典”的内容。但她的困惑已然越来越深。米凯尔是准备使用沉睡之境里的某位精灵的身体么？正思索时，天使长已抬起手，指尖微微勾动，一块水晶石便移到几人面前。

缇雅盯着水晶石中的女子，在脑海里搜寻关于她的记忆。

“海琳芮。”梵卓在缇雅的意识抵达记忆中影像之前，轻声唤出女子最初的名字。

没错，是海琳芮。彼列用这具身体欺骗了琉卡，如今，她又要用它蒙蔽贝西卜。缇雅曾答应过琉卡，让海琳芮的身体永远安宁。她不清楚米凯尔为什么会选中海琳芮，但事已至此，她亦不能阻止。

“很快，她将成为伊莎蕾斯，鬼王的爱人。”米凯尔微笑着，目光真诚地望向贝西卜。

“她是……”贝西卜有些犹豫，他想知道更多关于海琳芮的信息。

“海琳芮.多恩。生前为暗夜精灵，是一位温婉淑女，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玛门入侵卡斯诺尔大陆后，海琳芮加入战队，却在撤离艾尔韦斯荒原时被困，英勇牺牲。玛门吸食了她的元灵，但保留了她的身体，后被彼列利用，让恶魔进入其中，再后来，缇雅将恶魔的灵魂剥离，海琳芮的身体则在消散前被及时送往契约之殿，因其悲惨遭遇，破例获得了在沉睡之境长眠的资格。”

米凯尔语速很快，一口气概括介绍了海琳芮，但却只字未提和海琳芮息息相关的琉卡.塞拉莫。

缇雅看了看米凯尔，又将目光转向贝西卜。

“伊莎蕾斯是人类。她的灵魂能与精灵的身体融合么？”贝西卜提出自己的疑惑。

“你怀疑我的能力？”米凯尔神色沉稳，斜睨着他，笑容清浅。

贝西卜盯着米凯尔思索片刻，终于沉声道：“开始吧。”

“梵卓、缇雅，请回避。”米凯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缇雅愣了一下，神情困惑地望向梵卓。

“是。”梵卓恭敬地回应着，握住缇雅的手，拽着她直奔幽光闪烁的墙壁，一阵恍惚掠过，她竟随他穿越墙壁，进入另一个幽幻的空间。

“怎么——”缇雅四下环顾，问题还没说出口，声音便卡在嗓子里，目光直勾勾地投向前方。她缓步走到石台旁，打量着悄无声息躺在上面的女性精灵。

“柏莎？”缇雅低声唤着，回眸望向沉稳静立的梵卓。

“灵感，是从我和柏莎在契约之山相遇时开始——”梵卓顿了一下，走到缇雅身边，柔和的目光落在柏莎美丽的身体上。

“我离开冰狱当晚，就前往艾茵莫卡悬山。目的很单纯，只是想见到米凯尔，寻求帮助，哪怕只能听到一些建议。你虚弱的状态让我担忧，让我想要迫切地改变这一切。为此，我会尝试所有办法。但你知道，所有尝试的开端总是困难重重。

我被阻隔在契约之殿的封印外。米凯尔并未现身，他说，主神也无法彻底解决你的恶性循环，你只能自己努力。他告诉我，如果我想帮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集中在如何招纳盟友，增强你的后备力量。

所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恶魔军团。我相信你和路西菲尔的谈判一定成功了，我相信他会送给你强大的魔兵，但我并不认为，处在恶性循环状态下的你，能够管理好这些叛逆的恶魔。”梵卓停顿下来，温柔地望着缇雅。

“于是，你想到了贝西卜。”缇雅轻语，目光同样温柔。

“嗯。”梵卓垂眸点头，继续道：“我知道贝西卜留在大陆的目的，当然，我也知道，伊莎蕾斯的灵魂早已陨灭。不过为了你，必须想办法继续这个谎言。正在苦思冥想时，我看到了步履匆匆的柏莎。她脸色惨白，嘴唇和眼角却渗着血红——”

“让我猜猜。”缇雅打断他的话，注视着躺在石台上的柏莎低声说：“虽然元素精灵王剥离了她腹中的婴儿，保住了她的命，但到底，她还是被感染了。柏莎自己有所察觉，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于是悄然来到契约之山，试图寻求元素精灵王的帮助——对么？”

“你真聪明。”梵卓微笑称赞，接着讲述。“柏莎的状况非常糟糕，她极力压制着妖魔的生长，虽然灵魂尚未被感染，但身体已被侵蚀大半，再也支撑不住了。尽管如此，她眼中依然流露出强烈的求生意志。而我的灵感，在看到她充满渴望的目光时，即刻闪现。”

缇雅望着他，微微张开嘴，旋即又合上。她想继续聆听他的声音。

“我说服了柏莎。当求生成为她全部的信念，当有人能够拯救她却又同时掌握她的生死开关，为了存活，她甘愿做任何事。但我不想让她太为难，同时也要避免她日后可能出现的变节，我将战神的诅咒、苍穹密令的真相，全部告诉了她。

我必须让她知道，柏莎为什么要成为伊莎，必须让她铭记重生的意义。如此，她才会倾心接受伊莎的记忆，继而竭尽全力，扮演好伊莎蕾斯，笼络贝西卜，让鬼王成为你坚实的后备力量。”梵卓说着，不由自主地抬高声音，情绪也有些激动。

“你很有天赋。”缇雅专注地望着他，如颂诗般轻吟。

“天赋？”梵卓微笑凝眸，目光中闪动着些许困惑。

“阴谋家的天赋。”缇雅半开玩笑地说道。

梵卓愣了一下，随即又展露笑颜。“若和萨麦尔相比，我永远都是不合格的阴谋家。”他语气平缓又温和。

“你是世上最善良的阴谋家。”她说着，指尖攀上他的脸颊，眼中涌动着晶莹的光。“谢谢你，梵卓。”

梵卓垂眸浅笑，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

“让我成为善良阴谋家的，不是天赋，而是——”

“柏莎……”

缇雅略带讶异的轻声呼唤中断了梵卓的声音。她离开梵卓的怀抱，安静地望着柏莎的身体渐渐化为看不见的尘埃。

“完成了。”梵卓说着，望向幽暗的墙壁。

很快，看似坚硬的墙壁产生液化，待米凯尔修长的身体从中穿越之后，又迅速凝固。

“好辛苦啊。”天使长嘀咕着，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缇雅走到他面前，未等开口，米凯尔就双手掐腰，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怀疑我的实力。”

“我相信柏莎已在海琳芮体内苏醒，但是——”

“没错，谨慎的鬼王需要验证。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我们都无需担心。那个精灵，叫什么来着，柏莎，对，柏莎。她有着绝佳的模仿和表演天赋。何况，你不觉得，她现在身体上的那张脸，和你有几分相似么？而你和伊莎蕾斯，也很像。这就是我挑选海琳芮的原因。”米凯尔说完，显出些许得意的神色，似乎在等她道谢。

“对不起，琉卡。”缇雅叹息着垂下眼帘。

米凯尔盯着她，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总是充满愧疚，会影响你的判断和决策。”他语气冰冷地说道。

缇雅微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你开始让我担忧了。”米凯尔说完，转身消失在幽暗的空间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