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和爱情不断地潜入我复杂的身体中，瓜分着我的血肉。又到了暮色缭绕的时刻，现在，你可以满怀欣喜地看着我了。

——《千夜叹息》

和米凯尔倾心交谈后，缇雅精神百倍地走出契约之殿，不过，她很快又开始唉声叹息，没有独角兽，不能运用体内能量，她要怎样才能离开艾茵莫卡悬山呢？之前还在天使长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能做到”，转眼间就遇到了让她头疼的难题。

正犯愁的时候，两位金光闪闪的天使翩然降临，一左一右托住她的胳膊，还未等她发出声音，便重新飞入云霄。

“拉结尔、加百列，你们——”缇雅看着两位优雅的天界来客，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目的地？”加百列依然是一副高傲的神态，但他称她公主，倒是很新鲜。

“什么……我不明白……”缇雅一头雾水。

“我们听到米凯尔的召唤，特来守护并帮助你。”拉结尔笑容温和。

“他这么体贴别人，真是难得一见。”加百列平淡的声音里潜藏着些许敬意。

缇雅垂眸浅笑，目光里升起浓浓的感激之情。“先送我去卡斯诺尔悬山吧。”她态度谦逊地说道。

“遵命，公主。”拉结尔和加百列竟异口同声地回应，虽然语气里有几分玩笑的意味，但却十分真诚。两位天使带着缇雅展翅飞向卡斯诺尔悬山，将她送到暗夜城堡幽静的后花园。

“我们就在附近。你知道召唤我们的方式。”拉结尔说完，便与加百列飞入暮色缭绕的天空，隐于云霄而不见。

缇雅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扶着树干，缓缓坐在石阶上，调整呼吸。尽管她没运用自身能量，但天使飞行的速度依然让她感觉头晕目眩。她现在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且，还是一个处在非健康状态的脆弱人类。

缇雅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她向米凯尔承诺“能做到”的第一件事。尽快融合掌控千人灵魂，恢复正常状态，这是一切的前提。她希望能从夏依那里得到一些灵感，水泽族的修复魔法始终很强大。但她更相信，这样的问题放在萨麦尔那里，轻而易举就能解决。可如今，他已经没有帮她的必要了。

缇雅想起萨麦尔被送回神明领地之前的清浅笑容，不由黯然伤神，眼眶竟瞬间湿润，她抬起头，硬是把即将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我真的记不清了，你要相信我，维兰！”

寂静的花园突然响起一个急躁的声音，缇雅立即藏到宽大的树后，寻声而望。维兰正拽着嘉蒂丝走到花簇旁，琉卡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若有所思地皱着眉。

“我那天是‘迷惑’了你的意识，为此，我向你道歉。”维兰坐在长椅上，审视着站在他面前脸颊红润的嘉蒂丝，口中表达着歉意，神态语气却毫不谦逊，一点没有真诚道歉的样子。

“但我分明是让你去索利奎特平原散心，你却拿着通行证跑进神明领地，我真是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嘉蒂丝打断他的话，泪水含在眼圈里。“你在质疑我？你认为我记得事情的经过却刻意隐瞒？你质疑你最了解的人，却毫无理由地相信你看不懂的人，维兰——”

“所以，你在质疑谁？”看着绿精灵激动的样子，听到她话语的内容，维兰的语气反倒缓和许多，平静中带着几分冷漠。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嘉蒂丝放低音量，目不转睛地盯着维兰。

“说出来。”维兰说着，嘴角浮起一丝淡然的微笑。

“我被困神明领地那段时间，她也在。”嘉蒂丝并未畏惧维兰的审视，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感应力那样敏锐，怎会察觉不到我的存在？封印大陆之西那晚，她表现得那么奇怪，进入神明领地之后又始终与萨麦尔和平相处，她声称自己未能感应到我的存在，声称自己不知道萨麦尔复刻通行证的事实——你相信了，可我不相信！”

维兰目光深邃，注视着她沉默片刻，继而摇头浅笑，轻声道：“我记得不久前，你满怀真诚地表示对缇雅的接纳和信任，怎么现在又是一副水火不容，苦大仇深的样子？又被感情左右了思维？”

“被感情左右思维的人是你！”嘉蒂丝近乎悲愤地喊道。她无力地跪坐在维兰面前，指尖颤抖地握住他的手。“我知道，无论你身边有多少女人，在你心里的，永远是她。但是维兰，你看不清她，我们都看不清她，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痛苦……”她哽咽着，泪水滑落脸庞。

“嘉蒂丝。”琉卡呼唤着，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妹妹的样子让他心生酸楚。或许，关于缇雅，他是几人当中最有发言权的，但他必须遵循承诺，保守秘密。

“的确，我们看不清缇雅。她复杂而神秘，兼具黑暗和光明。她不属于卡斯诺尔大陆。她杀过精灵，也拯救过大陆，但无论如何，她一直在努力着，她所有行为的目的，都是源于对大陆，对维兰的爱。”琉卡语气诚恳，目光温柔地望着嘉蒂丝。

“是吗？”绿精灵眼中含泪，冷冷地反问道。“那她为什么阻止天使长杀了萨麦尔？”未等他人说话，嘉蒂丝便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琉卡，你告诉她了？”维兰腾地站起来，前行一步，目光凌厉地审视绿精灵，继而转向琉卡。

琉卡耸耸肩，将同样的困惑抛给嘉蒂丝。绿精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现编借口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只能坦白交代。

“那边打的热火朝天，你却安排大家继续训练，和琉卡悄然离开，好奇的人自然不止我一个……”嘉蒂丝小声嘀咕着。

“你跟踪我们？”维兰气愤难耐，双手掐腰瞪着绿精灵。

“又不是我的主意。”嘉蒂丝小声说着，一副低眉顺目的恭敬样子。

“什么？！”维兰惊讶地睁大眼睛。

“我都说了，好奇的人不止我一个。”嘉蒂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谁，还有谁——”

“修安。是他的主意。”绿精灵不在绕弯子，直接给出答案。

“什么，修——”维兰一时语塞，无奈转身，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期间，他都说过些什么？”琉卡扳过嘉蒂丝的肩膀，认真地打量着她。

“没什么特别的。你们也知道，自从菲希尔死后，修安很少参加训练，今天你们走后不久，他就出现了，神情淡漠地对我说了句‘有好戏看，去凑个热闹吧’，然后骑上独角兽，去往你们离开的方向。我是担心他会妨碍到你们，才跟去的，不料却真看到‘好戏’……”嘉蒂丝一脸委屈地解释道。

“然后呢？修安看到这一切，没发表什么见解吗？”琉卡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急切。

“一声不响地走了。没回训练场，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嘉蒂丝说完，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望着维兰挺拔的背影，期待着他转身给自己一个温柔的微笑。

“看来，对修安的计划，要提前实施了。”维兰说着，径直走向花园的入口。“塞拉莫兄妹，跟我来。”他的声音平稳低沉，传递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嘉蒂丝还有些迷糊，琉卡则心领神会，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快步跟在维兰身后，离开夜雾渐升的后花园。

待几人走远后，缇雅才放松地喘了口气，因之前屏息凝神而导致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她刚站起来便栽倒在草丛里。她的意识还算清醒，视线却十分模糊。朦胧中，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向她飘来。

“缇雅。”他的呼唤如空灵夜曲，让她感到分外安宁。

“梵卓……”尽管视线模糊，浑身无力，缇雅依然认出他的声音，并努力唤出他的名字。

“我要去找……夏依……”她垂眸呢喃，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

“我带你去。”他温柔回应，抱着她飞入夜空。

凉风吹拂着她的额头，昏沉的头脑逐渐变得清醒，视线也恢复正常。梵卓刻意放慢速度，不想让她受到太多颠簸。

“我是如此虚弱……”缇雅靠在他肩上，轻声叹息。

“公主，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他垂眸凝望着她，语气温柔而坚定。

“谢谢你，梵卓。”她微笑着，指尖轻轻抚过他胸前的发丝。

“我见过他了……”梵卓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瑞米尔。”

“所以，你也是来劝我的？”缇雅并不感到意外，瑞米尔可以利用任何人促成他的目的，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

“不，缇雅。”梵卓停在空中，将她放下来，但依然体贴地扶着她的肩膀。“我是想告诉你，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

“所以——”缇雅欲言又止，她知道梵卓还有话要说。

“我用炽天使之心向瑞米尔换取了所有的真相。”他说完，浅笑着叹了口气，指尖捏了捏她的肩膀。“你不会责怪我吧？”

“那现在……”缇雅惊讶不已，目光缓缓落于他的胸膛。

“我不再是炽天使，而是恢复了所有情感和痛觉、平凡又普通的天使。”他说着，握住缇雅的手，将她的掌心置于自己胸膛。“即便你失去一切，你还有我。那个你在迷雾中救起的天使，永远都在你身边。现在，让我成为你的骑士吧，公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