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疾速逝去的星辰，束缚着我向世界的另一个角度迁移。往事沉浮在城堡的门外，孤独，残破，在自我的迷宫中安眠。

——《千夜叹息》

看到缇雅一脸无辜的样子，维兰严肃的表情缓和许多，双手也从她的肩膀分别移到她的脖颈和脸颊，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萨麦尔。他带给世界的惊喜，还少吗？”缇雅望着维兰，轻声道。“黑翼，已经物归原主。”

“什么？!”维兰仿佛突然受到了惊吓，瞪大眼睛看着她。

“炽天使之心、恶魔之血、黑翼，萨麦尔获得了路西菲尔拥有的全部，他会成为第二个路西菲尔，甚至在不久的将来，超越魔王。”缇雅平静讲述，像个冷漠的旁观者。

“那你呢？你的身体——”比起萨麦尔，维兰似乎更关心缇雅的现状，他加大了掌心的力量，紧张地打量着她。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缇雅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维兰垂下眼帘，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指尖划过她的发丝，目光温柔地爱抚着她的脸庞。

“不愧是如神一般的天使长米凯尔，胜负已见分晓。”琉卡沉稳又充满赞赏的声音悠然传来，缇雅和维兰立即从各自的思索中回过神来，抬头望向半空的战场。

也许是刚刚获得黑翼的萨麦尔还未能完全掌握新的能量，在经历了最初的巅峰状态之后，他的能量越来越不稳定，加之在地面观战的贝西卜一直尝试用意识影响红翼，这场在众人看来本可能持续很久的战斗，如今已开始向尾声迈进。

缇雅难免困惑。她曾在契约之殿和米凯尔非常认真地打过一仗，战无不胜的天使长就那样被自己打败。彼时，是他刻意隐藏实力，还是她发挥超常？此刻的米凯尔，释放着令人畏惧的力量，空气和阳光仿佛都成为他的一部分，不断冲击着对面的萨麦尔。

米凯尔会杀了他。缇雅是如此相信，米凯尔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萨麦尔。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亦是主神对瑞米尔最直接的回敬。

恍惚的瞬间，萨麦尔已从半空下坠，单膝及地，红翼被甩到一边，眼疾手快的阿斯蒙德立刻捡起圣剑，扔给鬼王贝西卜。

米凯尔随即降落，宽大的剑刃搭在他脖颈上，强劲威力自剑身溢出，随即压制住能量气息混乱的萨麦尔。

“终于……”维兰呢喃着，缓步上前，却被缇雅一把握住手腕。

“怎么——”维兰的话还未说完，缇雅便踉跄地从他身侧走过，小跑着冲到米尔凯身边。

“是新的苍穹密令么？”她面色苍白地望着米凯尔，气息渐促。

米凯尔并未将目光转向她，依然冷冷地注视剑锋之下的萨麦尔。缇雅注意到，天使长紧握剑柄的手指，正不经意间轻微颤动。

“不是……这不是主神的意志！”缇雅肯定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米凯尔依然不看她，再次握紧剑柄，释放出更强劲的能量。萨麦尔虽无力反抗，但神色依然平静，垂眸凝神，只是眉宇间不时会显出默默承受痛苦的隐忍。

缇雅绕到米凯尔面前，挡住他望向萨麦尔的视线，随即抬起手，握住天使长光辉四溢的剑身，稍一用力，鲜血便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草丛里。如此一来，米凯尔不得不正视缇雅，而她身后的萨麦尔也恍如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打量着缇雅长发飘飘的背影。

“不。”她声音微弱地吐出一个字，握剑的手却依然有力。

“不。”米凯尔回以她同样的答案，再次释放能量，突如其来的冲击让缇雅难以承受，她绵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气息急促。

维兰和梵卓呼唤着她的名字，疾速上前，却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被一股特殊的力量推开。

“是主神的封印。主神回应了米凯尔的召唤，予以他封印的保护。缇雅的介入已让天使长不能静心，他不希望再被别人干扰。所以，这并非主神的意志，而是米凯尔正在思考的决定。”博学善思的拉结尔为众人答疑解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从你们进入大陆，缇雅就变得很奇怪，你们这些讨厌的、自以为是的天使！”维兰终于忍不住大声表达自己的不满，目光愤然地瞪着拉结尔。

“缇雅变得奇怪，是因为你未能真正了解她。无论她带给你怎样的困惑和不安，至少，大陆是安全的。虽然我所知道的，也并非全部，但我相信，米凯尔和缇雅，对于卡斯诺尔大陆的观点是一致的，只是目前在方式上，产生了一些分歧。”拉结尔语气沉稳，态度温和。

天使说的在理，维兰也就不再争论，他站在封印边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内部的动态。

“不……”缇雅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发出微弱的声音。这次，她用双手裹住剑身，目光里满是不肯妥协的坚定。“不是现在……”她几近哽咽。

“你——”米凯尔欲言又止，凌厉的眉毛聚到一起，眼中尽是无奈。

“我保证——”

“好了!”米凯尔突然打断她的话，随即收起圣剑，掌心射出一道光，将萨麦尔笼罩。

缇雅回望的时候，萨麦尔正缓缓消融其中，留给她一个含义不明的清浅笑容。

“米凯尔？”缇雅一把抓住天使长的衣襟，紧张地盯着他。

“我把他送回神明领地了。”米凯尔叹息道。

缇雅舒了口气，刚想站起来，眩晕再次袭来，她摇晃着栽到草丛里，恍惚中，她感觉被什么人拦腰抱起，又听到一些音量微弱的对话。

“萨麦尔复制了‘通行证’，立即用圣月消弭通行证的作用，还可以把他困在神明领地一段时间。对于萨麦尔，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这是米凯尔的声音……

“他竟然复制了通行证？这个混蛋……我明白了……不过，你现在要带缇雅去哪儿？”

是维兰。听他的表述，此刻，应该是米凯尔抱着她。

“她受伤了，需要疗治。我带她回契约之殿。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那里更适合修复她的身体了。”

米凯尔话音刚落，缇雅便感觉凛冽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起，模糊混乱的意识反倒变得清晰了一些。她缓缓抬起眼帘，发现自己已身在幽暗寂静的契约之殿。她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望向靠在精灵王座上、一脸严肃的米凯尔。

“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他冷冷地说道。

“和瑞米尔一样的说辞呢。”她苦笑着摇摇头。

“你究竟……”米凯尔欲言又止，起身走下台阶。

“我不害怕。”缇雅迎着他置疑的目光，语气坚定。“就算他成为第二个路西菲尔，我也能完成苍穹密令。”

“他拥有绝对的力量，还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战士，未来，凭借他的狡猾的智谋，或许还会获得更多支持，你呢，你有什么？那些被瑞米尔塞进你意识里，正在夜以继日折磨你的千人灵魂？”米凯尔停在她面前，神色沉郁。

“信念，希望，责任，我从未放弃——”

“这都是自我安慰的幻象！”米凯尔生硬地打断缇雅的话，一把握住她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力量、盟友、战士，你需要的是这些！我在契约之殿全力以赴，给你自由准备的时间，结果却是这样！”米凯尔说完，双手掐腰，怨气十足地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刚才……为什么不杀了他？你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根本阻止不了你。”缇雅望着他，轻声问道。

米凯尔凝视着她的眼眸，怒气逐渐消散，目光也变得温和起来。

“你忘了，我有感情。”他说着，自嘲般地笑了笑。“你保护萨麦尔的样子，让我想起自己，想起路西菲尔。虽然你对抗瑞米尔的理由与我和路西菲尔无关，但你的选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专注地凝望缇雅，似乎想听到她的声音。

“谢谢。”她轻声道，垂眸微笑。“就像你之前对维兰说的那样，对于萨麦尔，你就做到这里吧。剩下的，交给我，交给大陆的战士，交给……命运。”

“缇雅，你的坚韧，超乎我的想象。”米凯尔轻柔地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在自己的目光中睁开清澈明眸。

“像水一样沉静。”他浅笑轻语。

“像天一样悠远。”她柔声回应。

他微笑垂眸，指尖轻抚她细滑的发丝。

“那么，接下来要面对事——”

“第一，融合掌控千人灵魂，尽快恢复正常状态；第二，盟友、战士，我会想办法的；第三，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瑞米尔认输；最后——”她停顿片刻，深深吸了口气。“最后，从毁灭精灵王开始，一步一步，完成苍穹密令。”

“能做到？”他似乎想要再次消除心中的忧虑。

“能做到。”她语气坚定，微笑地给予他简短又充满信念的答案。

“那么，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他轻声道，目光里再次升起希望和期待。

“相信我。精灵王完成结晶的夜晚，你将会看到全新的缇雅.圣.里格。”她说完，露出灿烂的笑容。那个瞬间，他竟感觉，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幽暗的契约之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