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的脸色剧变, 嗓音低地不能再低,咬牙切齿道:“开什么玩笑。”
叶穆半眯起眼, “分都分了,又何必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晏琛唇线紧绷, 锋利如刀,“满口雌黄,我当时跟他反复确认过,他一直有说是,怎么可能有错。”
叶穆冷冷瞥他一眼,补了句,“说个是而已, 随便找个路人, 谁都会。”
晏琛僵了僵,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嗓音低沉暗哑,“不过一个网络账号, 他有什么理由冒认?”
叶穆嗓音不带任何情绪, “那得问他自己。”
晏琛脸色略阴沉了些许,追着问道:“独霸有八十九关,如果你真的是乌鸦,那记不记得在哪个关卡遇到的萧寒?”
叶穆连一个眼光都没有施舍给他,直接回了句,“朱雀门。”
晏琛微咬唇,眉头紧皱, 难以置信地道:“最后一次比剑是在哪里?”
叶穆漠然,“秦玉观。”
晏琛薄唇轻颤了下,站在那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男人好久都没再说出任何话来。
叶穆斜睨他,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鄙意,“所以你就这么被人骗了整整八年是么。”
晏琛眸光愈深,仿若跌到谷底但却垂死挣扎着,“事情还没搞清楚,我劝你别乱下定论。”
叶穆缓缓抬起眼来跟他对视,“这么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晏琛低头站在那,眉目轮廓处有一大片阴翳的暗影,想了片刻从衣服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
轻摁了几个键,他拨了个号码过去。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在等着他,提示音响了没多久,很快就拨通了。
“喂,这么晚了你在哪,为什么还不回家,今天这件事是我错了,你原谅我,给我个机会,就当我求你......”
顾淮似乎有些仓皇失措,连带着说话都没有了平时的自持以及优雅,听着有点狼狈。
晏琛皱起长眉,冷不丁打断了他,声音压抑沉重,“我问你,当年在网上跟我打游戏的人到底是谁?”
顾淮身子猛地一震,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嗓子干涩地道了句,“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晏琛眸底渗着一片冷然狠戾,“回答我。”
顾淮瞳孔微张,蓦地涌来一股深骸般的恐惧,牙齿打颤道:“是,是我。”
晏琛忍耐地闭了闭眼,“那你还记得当年乌鸦的账号排在第几位么?”
顾淮咬唇,因为太过用力渗出了鲜红的血丝,沉默了许久,开口道:“第二。”
晏琛紧抿着唇,“那萧寒呢?”
顾淮攥着听筒,吐字清晰道:“第五。”
“你当年一共练了多少剑谱?”
“一共五套,分别是浴血剑法、昆仑剑法、华山剑法、玉衡剑法,跟若云剑法。”
“你在哪个关卡遇到我?”
“朱雀门。”
“最后一次比剑是在哪里?”
“青玉观。”
在问了比叶穆更多更细的问题,并且得到的都是精准无误的答案,晏琛面色终是放缓了下来。
顾淮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胆战心惊地轻道:“是有什么事么?”
他的声音克制地很好,丝毫听不出心虚,那种弱弱的询问反而让人有种误会他的错觉。
晏琛深呼吸了口,意识到自己先前判断是错的,阖上眸子摇摇头,说话语气比之前好了点,“没有,没事,你先睡吧。”
说罢,他方才如释重负般地挂上了电话。
顾淮盯着黑掉的屏幕,情绪剧烈地起伏着,在接完这通电话后,他身子小幅度地晃了下,腿一软就噗地跪在了地板上。
是的,他在怕,即使他偷偷登陆过对方的账号将所有信息都倒背如流,还是不能改变他不是乌鸦的事实。
晏琛生性多疑,既然今天会有此一问那就说明有人告诉了他点什么,在这之后估计还会派私家侦探查当年的ip地址查找那人真实的身份
一旦被发现他耍了他整整八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残酷绝情的事来。
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在料想到后果时,他不禁红了眼眶,流露出深厉的悲哀来。
晏琛并不知情,在坦然收起手机后,带着审视鄙夷不屑的目光看向了床上的男人。
他本以为会看到对方窘迫不安的一面,但实则并没有。
叶穆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一双清心寡欲的眸子里如水般淡定与冷静,找不出一丝破绽。
这种眼神似乎是在反过来质疑他,透着丝深刻的讽刺意味。
晏琛只觉窒息般的胸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涌上心头,烧地浑身刺痛,“够了,别枉做小人,这样从中作梗只会让我觉得你卑鄙无耻。”
叶穆凉薄地扯了扯唇,眉目间透着放弃与让步,不想再与他争辩,主动道了句,“抱歉。”
晏琛握拳站在那直勾勾地盯着他,灯光扫射下来,让他的侧轮廓显得黑沉,“人品问题,怪我以前没看清你。”
叶穆垂眸默然,隔了许久,淡道:“算了,你走吧。”
晏琛阴鸷地瞥了他一眼,“这鬼地方待着就晦气,没人想留。”
叶穆表情没什么变化,“嗯,不送”
至此,他没再说话。
房间内气氛却极其压抑,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晏琛不知为什么总觉心中烦躁不安,在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后,随即便打开门离开了。
叶穆盯着白色的被单,清隽白皙的脸孔上透着事不关己感,冷漠到极致。
人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执着了那么多年的东西竟是如此的荒谬。
晏琛太过自负自私,也太过愚蠢,要是放在以前他会当着面登录乌鸦的账号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现在他却只想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两人的笑话。
或许是真的绝望放下了,他只想求个安宁,不愿再介入那些纷乱的剪不断与理不清中。就这么过去吧,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陌从计程车里下来的时候,天突地就下起了雨。
虽然不大,但顶着冬季的北风,打在脸上扯地生疼。
温度骤热下降,让人莫名打寒颤。
怕粥凉掉,他下意识地将其揣在了里面用外套罩着。
沿途,意外地遇到了一间卖花的小店铺。
除了满地盛开的鲜花,还有一条醒目耀眼的横幅摆在门口。
【还在做单身狗?这个情人节,要有点不一样!】
微挑了挑眉,陈陌方才想起再过没几个小时,就是二月十四号了。
其实以前处对象的时候,那些女人也有撒娇让他送花,但因为他觉得矫情,都一一拒绝了。
所以打从出生以来,他从没在情人节送花过。
可就在这个晚上,不知怎么的,他突如其来地就停在了这花店门前挪不动步子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陈陌走进店里耐心地看了一圈,最后挑中了角落里的一束花。
付钱买下的时候,店员表情微有些惊讶,但没多说还是按着要求给他做了精美的包装。
陈陌接过那束花,白玉一般的脸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雨点稀稀拉拉地掉落下来,配着午夜,让人直打哆嗦。
他没再耽误下去,因为冷,全程几乎是小跑着到的住院部。
陈陌的脚步一直没停,直到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兰基博尼。
皱了皱眉,他刚想往里去,便接到了一条来自叶穆的短信。
大概意思是家里有人来看他,让他晚点进去,别碰上。
陈陌眸色暗了暗,看着屏幕许久,缓缓转身,去到了走廊处。
蹲在漆黑寒冷的风口,他年轻英俊的脸孔透着丝落寞与阴郁。
其实他并不介意两人仍有联系,但却有点难受叶穆说谎骗他。
黑色兰基博尼在那停了很久,都没有开走。
陈陌等了挺久的,一直到凌晨,见他哥出来之后方才朝病房走去。
有些事,既然对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也不想过分地去勉强。
叶穆打发走晏琛后便在那看着手机,刚想编辑短信给陈陌,没料下一刻人就来了。
陈陌淋了不少雨,进室内的时候周身都带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气,他发碎刘海湿哒哒地耷拉在额前,衣服皱巴巴鞋子脏兮兮,看上去有些落魄。
叶穆几不可见地蹙眉,将枕头旁的毛毯扯过来递给了他,“怎么搞的,不是开车了么?”
陈陌接过,随意的擦了几下,微抿了抿唇,“附近没加油站,只能步行去买。”
他说罢,打开衣襟将那碗白粥放在了床柜旁,掀起盖子之后乘了一碗给叶穆。
因为搁置地比较久了,已经不热乎了,但勉强算的上温热。
叶穆没推辞,单手拿起大灌了几口,喉结跟着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陈陌难得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喂,白粥而已,有那么好喝吗?”
叶穆抿了抿唇,轻描淡写了句,“饿了。”
陈陌没接话,就在那目光炙热地看着他。
叶穆感觉到,下意识侧眸扫了他一眼。
陈陌朝他眨了眨眸子,英俊的脸孔看上去透着丝莫名其妙的暧昧。
叶穆以为是自己把粥沾到脸上了,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拭了下。
陈陌轻笑,突地从身后拿出一束漂亮的玫瑰花推到了他的面前,滑动了下喉结,薄唇微启,“情人节快乐。”
叶穆微怔,看着眼前的花朵当即就给愣住了。
男人收到花还是挺矫情别扭的,但在这一刻,听着对方低沉磁性的祝福,他完全忽略了那些,内心不期流过涓涓细流般的暖意。
“谢谢。”,叶穆淡淡抿唇。
陈陌看着他,唇角不自觉微微翘了起来。
两人四目交投的那一刻,情与欲又开始绵绵,叶穆咳嗽了声,别开了脸,没看他。
陈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笑意,勾着他的脖子爱不释手地就亲了口。
叶穆嫌烦推开了他,拿着手里的花插到了床柜旁的花瓶里,可那花杆子刚进去没多深,他便顿住了。
陈陌看他停下动作,不由微挑了条眉,出声询问,“怎么了?”
叶穆眸光愈深,板着张冰山脸,幽怨的声音缓缓传出,“你买的是假花?”
陈陌没当回事,年轻俊朗地笑了几下,“假花持久,不凋谢。”
叶穆唇角抽了抽,面无表情都地瞟他一眼,麻木冰冷道:“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