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霓依苦等了一晚上,也没见苏见力过来楚穆王帐前服软。
虽然樊霓依一句话也没对他说,但是,楚穆王从王大监口中也知道了个大概。
这心中郁结的气,一下子将楚穆王给击倒了。
原本计划着今日一早便派人将樊霓依送回楚都,却没想到自己病倒了。
王大监立即和苏见马做了简短的商议,将楚穆王病倒的消息封锁住。
樊霓依急得在苏见马的军帐中来回踱步,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立竿见影地治好楚穆王的心病。
斗宇郊前来军帐,告知了将士们换上了新的军衣后,身体状态已改善许多。
樊霓依只是轻“嗯”了一句回答,眉头依旧是深锁着,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两眼无神地望着帐外人来人往。
想盼望来的人,还是没等到来。
这种焦急地守望一个人的时候,最怕的不是等多久,而是即使等了多久以后,仍旧是望穿秋眼不见来者。
樊霓依心情是悲伤、失望极了。
“怎么了?这么心事重重的?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给你出主意。你可是知道的,我这脑子转得可不是一般的快。”
斗宇郊半真半玩笑话地哄着樊霓依,希望她能将心里的不痛快都一股脑地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个状态。
自己解决不了,还不信任别人,这种憋屈着自己的做法,在外人看来,唯恐躲着还来不及。
偏是这斗宇郊,上赶着要去哄她。
“你知道吗?君上病倒了。”
过了良久,樊霓依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一句话,在斗宇郊听来却无疑是晴天霹雳,半天没回过神。
“那,眼下是不是要班师还楚?”
樊霓依摇头答道:“不可能,君上都起誓过了,怎么可能会班师回楚?他这是急火攻心病倒的,我知道眼下有什么药可以救他,却不知这药现在跑哪里去了。”
斗宇郊听不懂,追问:“你说的这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苏见力!”
“苏见力?君上病倒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现在苏见马任副总帅,他有勇无谋,君上心里发急,再这么耗下去,军心容易涣散,所以,他需要一鼓作气将郑国拿下。而苏见力有勇有谋,有多次跟郑国将帅打过交道,深知他们的用兵施计之策。如果他能回来统帅三军,这场战役还是有胜算的,据说郑国现在城内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也只是强忍着一口气硬撑着。”
“既是这样,那把苏见力找来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樊霓依白了一眼斗宇郊继续说道:“昨夜我便找他说去,没想到他竟然不当回事,到现在也没见他半个人影来。王大监派人去找过他,可是找遍了整个先锋营,也不见他的人影,你说这军中他怎么就可能凭空消失了呢?”
“一个人成心要躲避的话,那谁也找不到。唉,这个苏见力,真是不识好歹,真应该好好收拾他这臭脾气。你也别担心了,我出去找他,找到了我好好数落他一顿再给你领过来。”
斗宇郊叹了气,就出去找苏见力。
樊霓依走出帐外透气。
憋在帐内,实在是难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将楚穆王的事当做自己的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楚穆王的身体状况如此关心。
难道,一切都是因为楚穆王已经认了她这么一个儿媳?
就因为她已经怀上了太子熊吕的孩子?
还是,她根本就是信了符尊说的话,已经将自己放在了王后的这个位置,才会如此关心自己的江山社稷,才会关心自己最亲近的人?
她想不通,越想只会觉得两边的太阳穴发痛。
夕阳,落下了最后一抹余辉。
西边的彩霞,是鸡蛋黄的颜色。
还伴有些许的血色。
已经整整一天了,苏见力,到底是去了何处?
这一战,还能赢吗?
樊霓依实在不敢去想战败后的后果。
回到自己的帐中歇息,王大监特意命人做来的可口的饭菜,她也只是动了动筷子,一点胃口都没有。
眼见着残月已经升起,银色的弯刀一般。
光亮投在雪地上,将雪地照映得特别的发白。
斗宇郊口耳都被冻得瑟瑟发抖,饿得肚子也不禁打起了鼓。
进帐内双手围在火炉旁取暖,失望地对樊霓依说:“找不到,我挨个帐篷都找了,就是没发现他的人影,问先锋营的将军,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说是从昨夜就没见过他。”
“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你这担心是多余的,以他的本事,就是有凶猛的野兽,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军营中。我猜想,他应该是躲去哪里清净清净了吧。”
“樊姑娘,樊姑娘......”,王大监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樊霓依。
“出什么事了,王大监。”
樊霓依心头一沉,担心王大监来报告一些不好的消息。
“樊姑娘......君上......君上......”,王大监发胖的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连说话都要喘个几遍也不能说完整。
“君上,君上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樊霓依急得跺脚,拉着王大监的手臂就问。
“君上......”,王大监强咽了口唾沫,定神道:“君上,喊你速去!”
“好。”樊霓依抬着腿就要往外跑。
王大监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两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道:“樊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你如今有孕在身,怎还敢乱跑。”
“王大监,你说什么?”斗宇郊看着王大监问了一句,又转头问樊霓依道:“你,你有孕了?”
樊霓依羞怯地朝斗宇郊点了点头,随后问王大监道:“君上身子可还好?”
“见好了,见好了,只是他说一个人闷得慌,要你过去陪他说说话。”
“吓死我了,你这个王大监。”樊霓依拧了王大监胳膊一把道:“再这么急急慌慌地吓唬我,下次我得多拧你几下。”
“我错了,我错了。”王大监用袖子擦着汗,“嘿嘿”地笑了两声,扶着樊霓依的手去见楚穆王。
楚穆王依旧还穿着军装在身,铁甲铜胄的,靠在军椅上小憩。
“父王。”樊霓依看着不过几
个时辰的功夫,楚穆王已经像是迟暮黄昏后的人了,精气神劝丢了,心疼地小跑过去,扶着楚穆王的手臂说道:“父王,你都累成这样了,还不躺床上歇息去?”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楚穆王挥手道:“孤王就是觉得累了,就闭目想想孤王年轻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了太子小时候的模样,贪玩好动又胆小懦弱,孤王骂他一句,他就能躲起来哭好几天。孤王就想着,孤王此次要是就这样死在郑国,那便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孙儿了,所以孤王就想多些机会和未出世的孙儿多聊会天,将来他也能知道孤王有多爱他。”
樊霓依鼻子一酸,却是硬逼着将眼泪吞了回去。
只是,眼角多少还残留着泪花,将她的双眼视线都给模糊掉了。
仿佛,眼睛花了,老花了。
“父王,你不要想太多了,将来你的孙儿还等着你给他讲许多许多有趣的故事,你还要亲口告诉他你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事,还要教他武功韬略。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们都等着你一起回家,回自己的家。”
“回家?”楚穆王看了眼樊霓依,伸手过去抹掉了她眼里的泪说道:“对,回家,回咱们自己的家。到时孤王也不要这么称呼自己了,孤王也要和百姓一样,称自己为我。我等孙儿大一点的时候,就叫他骑在我的脖子上,混在人群中去逛街,去看看这民间的百姓都怎么生活,对了,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孙儿一起去乡下过过乡下人的生活,天天钓鱼打猎,种点蔬菜瓜果的,享享这天伦之乐也不白来人世一遭。”
“君上,你说的话,我可都帮你记下了,等这一回宫,你便将担子交由给太子去处理,也别去乡下了,宫中房屋那么多,随便找出几十间一改,保证和乡下无异。”
“你这王大监,好,孤王......不对,我答应你了。回去就去办。我就想退位下来好好带带孙儿。”
“父王,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太高兴了。太子自从去高北县赈灾回来,日夜勤勉处理朝政,你尽管放心好了,他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龙生龙,虎生虎,我相信太子一定会比我还有能耐。”
说起太子熊吕,楚穆王两眼就放光,他不记得有多久没亲近过太子了,是在他八岁那年的生辰日上,还是他十岁那年摔了一次。
他真的已经记不得了。
他已经将全部的心思,都要放在樊霓依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轰.......轰轰轰......”。
军营中突然响起了紧急的集合令。
三长六短的集合令,这是最急迫的召集。
这集合令一响,要吗是敌军突袭。
要吗是准备突袭敌军。
所有听到集合令的将士,不管你在做什么。
哪怕你在蹲茅厕,也必须提上裤子就走。
楚穆王龙颜一惊,突然对王大监说道:“不好,你快去叫赵伏蟒率“龙鼎兵”带他们母子俩先撤。”
“君上,这“龙鼎兵”可是保护你的亲兵啊。”
“少废话,他们母子俩现在比我重要,你告诉赵伏蟒,要他率全部的“龙鼎兵”护送他们母子俩安全返回楚都!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