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雪地,出奇的美。
肌肤雪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睡美人。
楚穆王端着酒杯看着窗前的雪花坠落,再也没有受困时恨雪的那种心情了。
樊霓依和斗宇郊在同桌陪酒。
苏见马和苏见力也在。
苏见力捡了一条命回来,起色虽然稍差点,可是太医给的伤口创伤药药效极强。
再加之他本来身强体壮的,所以伤口愈合得还不错。
楚穆王感慨地落座下说道:“没到手的时候,脑子里千方百计地要将她拿下来,不管牺牲多少代价。突然一下子拥有了,又觉得失落,感觉也不外乎就这么一回事。看来孤王真的是老了。”
“君上,你龙威所至,天下归心,相信用不了多久时间,楚国便会逐鹿中原,统一天下成为霸主。”
苏见马说这话时激情慷慨雄心勃勃,好似当年的自己,楚穆王看了满心欢喜。
“看着你们血气方刚的,孤王甚是欣慰,这往后大楚的江山社稷就靠你们去守护了,天下归心的霸业也需要你们去扶持太子成就了,孤王不服老不行了,来,共同举杯饮过这杯酒,咱们就在此分别。”
楚穆王脖子一仰,杯中酒已下肚。
他的豪情壮志,在此刻,都随着这杯酒深深地埋进了肚子里。
没喝多少,却已微醺状态。
赵伏蟒亲自扶着他上了马车休息。
一行数百人,在月色下向楚都返回。
苏见力因为体力不佳,被苏见马留在了郑郡,待身体复原后再自行还楚。
想到郑郡还需要人手安排,大队的将士便都暂时留下。
再者,如今自郑国到楚都,一路过去都是楚国的国境了,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况且还有赵伏蟒的“龙鼎兵”在护送。
所有的人,都没去考虑到有任何危险的因素存在。
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前出发了几日。
路上樊霓依一直陪在楚穆王的身边,俩人一同在讨论如何在宫中开辟出一块地方来,盖几个像乡下的百姓居住的那种草屋、木屋。
经过云顶山的时候,楚穆王突然命赵伏蟒停下。
“走,我带你去云顶山转转。”
楚穆王微笑地扶着樊霓依下了马车,直奔云顶山的方向对赵伏蟒说道:“伏蟒,这云顶山你该不陌生吧?”
赵伏蟒想起这是第一次去攻打郑国的时候,楚穆王沿途遇见一只白虎,狩猎心起,便停下了军队,只带了赵伏蟒一行前去云顶山里围捕白虎。
“君上,微臣知道,这云顶山可是有福的山,竟然留下了君上许多的龙印。”
“诶,孤王即便是龙,也不能与这云顶山相比,他可是千万年不倒,孤王能千万年不倒吗?哈哈哈.....”.
楚穆王叉着腰看着云顶山山脉大笑了一阵,心中豁然开朗地拉着樊霓依往山里走。
一路上指东指西地告诉樊霓依某些地方,曾经发生的事情。
在“白虎停”的一座木屋前,依然悬挂着白虎的虎皮。
“来,你进来看看。”楚穆王率先进了“白虎停”的木屋,指着墙上的虎皮说道:“孤王当日守了他一天一夜才捕射到它,没想到这白虎连中孤王十几箭不死,孤王最后是拿起宝剑砍下它的头,这才流血而亡,孤王至今都依稀记得它临死前的那瞳孔里的眼神,像是在哀求孤王,又像是愤怒。可是,孤王是谁?孤王乃龙的化身,受天下万民膜拜,岂能容忍它一只禽兽怒视,
伏蟒,孤王记得当时吃这虎肉的时候,你可是没少吃啊。哈哈......”。
赵伏蟒经楚穆王这么一说,竟巴眨起嘴巴,似乎在回味白虎的味道。
“父王,那为何要叫“白虎停”而不是“白虎亭”?”
“孤王龙威所至,它不过是百兽之王,为何不停?”
樊霓依这才清楚,当时楚穆王是如何的胸怀万丈。
可是如今,显然已经苍老了许多。
“父王,你坐下歇一会儿。”樊霓依扶着楚穆王坐下,继续说道:“父王,这云顶山环境和千年山相似,环境也不错,不瞒父王,我之前逃出宫后便躲在千年山和大哥、二姐还有四弟在山腰上搭了几间木屋,本想着一辈子就安安静静地在那度过余生,没想到后来还是阴差阳错地被赵统卫给抓了回来。”
“你还好意思说呢!”楚穆王一脸慈祥地责备道:“当时孤王是气得胸肺都要炸了,这赵氏勤武功了得还叫你们给逃跑了,孤王气得当时就将他打入天牢,还别说,伏蟒竟然没向孤王求情,倒也出了孤王的意料之外。”
“君上,氏勤他年幼鲁莽,办错事自然也要承担责任的,微臣哪还有脸面向你求情。”
“哈哈哈......好了,事情都过去了,都不要说些沉重的话来了。对了,霓依,孤王问你,你还记得当日在孤王的寝宫,屈丞相卜的卦吗?”
樊霓依想起当日赵氏勤将她从若敖束锦的“浮云集”带到楚穆王的寝殿,屈巫当时是用了“七彩流云卦”给楚穆王算了一卦,点头道:“记得。”
“孤王当时听屈相说你是会引出我大楚王室真星的人,孤王后来一直琢磨也琢磨不透,直到孤王听闻你有身孕了,孤王才幡然醒悟,原来屈相说的真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父王,说件不怕你笑话我的事。”
樊霓依想起了符尊那小老头说过的话,偷笑了一下对楚穆王继续说道:“当日我还在养母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老头,非说我就是他苦苦守护的勤王星罩星,我当时就想这个小老头肯定是骗人的,没想到一路走到今日,我却慢慢信了他的话。”
“竟还有这事?你要是不说,孤王还当真以为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呢。”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从我第一次在地窖中救了太子,再为太子清毒,我一次次地觉得他说的话都应验了。”
“此人现在何处,等孤王回宫了,倒要见见这个人。”
“不知道,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哦,”楚穆王被樊霓依才勾起的好奇心,随着樊霓依的回答,又摔了个粉碎。
想起樊霓依至今还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又问:“对了,如今你已怀有龙嗣,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事了,你就不想想找到你的亲生父母?若是需要,孤王可派人帮你去查实。”
樊霓依一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眼泪突然就掉了起来,说道:“听我娘讲,十六年前,她和爹逃难出来,路过千年山,见一辆马车里有一对双胞胎的女婴在哭,我姨娘抱走了脸上没有胎记的姐姐往西去,我娘就将我带到了楚都,其它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哦,对了。”樊霓依突然将自己脖子里带的一个弯月状的木坠拿了出来说道:“我娘说,这是在抱养我的时候发现的,看来应该是我亲生父母留下来的,我和我姐应该是一人一个。”
弯月状的沉香木坠,没有任何的纹路。
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看着有点眼熟。
赵伏蟒上前一步,接过樊霓依手中的沉香木坠仔细看了看,又闭目皱眉仔细地回忆着。
楚穆王和樊霓依都不解地看着。
“是他!”
赵伏蟒突然整个笨重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手里紧紧地握着沉香木坠,表情恐慌,如临大敌。
突然一个身影守护在楚穆王跟前,生怕樊霓依做出什么图谋不轨的事情来。
“伏蟒,你这是做什么?为何如此紧张?”楚穆王微笑地推开了赵伏蟒,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赵统帅,你......是不是认识我爹娘?”樊霓依从赵伏蟒的眼里发现了端倪,猜测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
“樊霓依,你告诉我,你如此费尽心思地接近太子到底有何目的?”
赵伏蟒冷眼正对着樊霓依,说着话的功夫,手中的宝剑已经是剑指樊霓依。
不但是樊霓依吓了一跳。
连楚穆王也是心头一惊。
“伏蟒,你疯了吗?快放下剑来,别吓到了孤王的孙儿!”楚穆王一手拍下了赵伏蟒手中的剑,对樊霓依说道:“你先出去下,我问问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樊霓依出了“白虎停”,斗宇郊正和王大监还有胡灵儿派来的一些高手闲聊着。
她没心思过去搭话,只是一手扶着一棵树在猜想赵伏蟒会和楚穆王说些什么话?
这些话跟自己有关系吗?
难道跟自己的身世有关系?
还是跟沉香木坠有关系?
楚穆王会将赵伏蟒说的话告诉她吗?
樊霓依此刻心乱如麻。
不一会儿,赵伏蟒出来,盯着樊霓依看了一眼说道:“君上喊你。”
“父王。”樊霓依见了楚穆王,第一句话便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请父王直说就好了。”
楚穆王怔怔地看了几眼樊霓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突然对着白虎的虎皮自言自语道:“白虎啊白虎,孤王当日杀了你,今日你却显灵,要在这“白虎停”诛杀孤王的心吗?”
“父王,你都说了些什么话啊?是不是赵统帅说了什么叫你不高兴的事了?”
“诶。孤王真是累了。”楚穆王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樊霓依说道:“罢了,孤王就实话告诉你吧。十几年前,孤王还是太子的时候,父王有一天突然要将王位传给公子职,而且还私下将传位圣旨交给了太史令苏中年。后来孤王发现了,便派伏蟒去追杀苏中年,伏蟒追到千年山的时候,将这个苏中年夫妇二人杀害后,因见马车上有一对双胞胎女婴,心中不落忍,便放了她们一条生路。”
话,说到这。
事情已经都捋顺了。
樊霓依幡然醒悟,自己就是从赵伏蟒剑下逃过一劫的其中一名女婴。
“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哭得脸色苍白,连连呕吐。
“去,快去叫太医。”楚穆王扶着樊霓依,唤王大监去找太医来。
王大监才走出去和赵伏蟒说了几句话,突然,墙上的白虎虎皮脱落,一道人影进来。
手里还提着利剑,樊霓依惊呼了一声:“你要做什么?”
但见人影手中的剑,已经明晃晃地扎进了楚穆王的心口,迅速地拔了出来又再次扎了进去。
“父王,父王。”樊霓依的脸上被楚穆王身上的血溅得到处都是,大喊:“来人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