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我家已经死去四个人了。其实从我有印象开始，从小到大，我家就一直不断在死人，有时候看见死人的鬼魂回来，我会觉得特别恍惚，那种生死的界线……会变得非常模糊……”小璐用一种淡淡的感伤的口吻说道。

林清扬低头看了看两位僧人的尸体，又看了看落寞的少女。问题是他不太会安慰姑娘，愣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爸不管这事吗？”

“管？他是大多数死亡的直接导致者，他会管，很多人就不会死了。”小璐干笑，看起来对父亲的一些做法很是不屑，“他可是领军打仗的人，把别人的生死看的极淡。”

林清扬吐吐舌头，回了一句：“人比鬼可怕多了。”

“也许是这样吧。”小璐微笑。

二人相视一眼。

小璐既年轻又有文化，当她不嚣张霸道的时候，沟通起来非常轻松。这让林清扬对她也逐步改观，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些欣赏。

小璐则问林清扬：“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打算怎么办？你到底在我家看到了些什么妖魔鬼怪，你有办法处理它们吗？”

“首先，先解决你弟弟夜哭的问题。”

“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吧。”

“好，我也要参加，我们一起。”

“这件事情你爸不打算过问吗？”林清扬问。

“他？他去枣庄开会了，军阀谈判，划分地皮，谈不拢就打。家里的事现在我娘说了算，也就等于是由我说了算。”小璐气势颇强的说道。

林清扬上上下下打量她，排行第七的小丫头，怎么说话跟长房长子一样嚣张。

小璐似乎猜的出他在想什么，说道：“我爹名媒正娶的妻子，只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我虽然行七，但在我之前只有六位姐姐，在我之后还有三位妹妹，但她们都是庶出，她们的母亲不是妓女、舞女就是婢女，没有一个好出身。而我的母亲是青岛名门旺族张氏后人，没有我娘的家声、名望与财富，我爹根本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实力。”

唔……听完这番话，林清扬忽然明白了一件大事，七小姐姓张，母亲也姓张，张大帅原来是个入赘的女婿，而且生了一大堆女儿，尽管在外面是军阀，万人敬畏，但在家里其实没有啥地位，私生活又混乱，连女儿都很是瞧不起他。

“好了，我已经介绍完我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一通，现在轮到你了，林清扬，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的职业是什么？为什么会到我家来驱鬼？”小璐问。

“我，我吗？”林清扬注意到小璐认真的眼神，知道一般的故事不能说服这位姑娘，可他也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他张嘴说道：“家里特别穷，生到我已经是第五个小子了，养不起，干脆送人，送人也没地方去，就搁在一家寺院门外，和尚们心好，用米糊把我喂养大……”

“等等，你现在这模样，这打扮这派头，你说你是和尚养大的？”小璐打断他。

“不不不，听我说完，后来我长大些，寺庙说如果再收留我的话，我必须出家，我不愿意。”

“从小就能看见鬼神，不是应该更相信佛教吗，为什么你不出家？”

“出家太苦啊，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荤腥。我看洋人的教堂不错，好吃好喝还好穿戴，就跑去那里混生活，做了一位年轻神父的小跟班，他喜欢写生画画，我就帮他背画板，他还教我读书写字，穿衣打扮，熟悉各种西方化的生活……”

“我听着都不像真的。”小璐说道。

“可这就是真的呀。”林清扬一脸真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他说的并不是他的真实经历，全是扯淡。

“唔……”小璐一脸不相信。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其实我爸是在上海西洋银行里做事的，家里算有点小钱，但我比较游手好闲，不喜欢读书，喜欢四处看热闹。这次到山东来旅游，刚好遇到大帅府的事情，我有阴阳眼，所以想混进来看看。顺便拍点照片，想卖给报社挣点零用钱。”林清扬说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编那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璐竖起眉毛问。

“我怕说的太普通了，你没兴趣听。”林清扬苦笑。

“你这个人真是！”小璐朝他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挖苦地说道：“反正穷人你是不像，公子哥的身份倒是没跑了，尤其是卖我家照片挣钱的事情，亏你想的出来。”

林清扬耸了耸肩膀。

“但你是怎么学会法术的？”小璐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这个嘛……”林清扬心想该怎么再编一个故事来搪塞她。

这时两名仆人匆匆跑了进来报信，说是夫人身体有些不适，想见七小姐。小璐一听也挺紧张，急着要去见母亲。离去前她嘱咐了一下林清扬：“我娘亲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在城里的慈济庵念佛修行，我现在出发去见我娘，回来恐怕是深夜了，我尽量早些回来，你耐心等等我再驱鬼。我留我的贴身丫头翠果在这儿陪着你，她做事我非常放心，府内上下的人也都不敢动她分毫，有她在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小璐喊了一声翠果，守在外面的婢女走了进来，林清扬发现那就是刚才小姐问话时插嘴的姑娘，看外表挺精明伶俐的。

小璐匆匆离开，林清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翠果忽然在一边嚷了一句：“喂，看什么看，不论你是谁，既然我们花钱雇了你，就得老老实实做事。”

嚯，林清扬心想，七小姐的丫环口气还这么狂啊，低头看了看翠果，翠果语气挺横，但不敢正眼瞧林清扬，脸蛋红扑扑的，感觉上是用蛮横来掩饰害羞。

“走了走了，我带你换一处地方休息。”翠果说道。

“这两位僧人的尸体怎么处理呀？”林清扬问。

“已经派人去买棺材了，等下会把尸体抬出去好好安葬，放心吧，为大帅府尽心做事的人，大帅府也不会亏待他。”翠果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林清扬只能向两位僧人的尸体施礼道别，然后跟随翠果而去。

“小丫环，你们七小姐有阴阳眼的事情你们知道吗？”林清扬在路上问翠果。

“这……”翠果一脸不方便回答的样子。

“你要是不和我聊聊情况，我怎么能把大帅府的情况一次性解决干净呢？”林清扬问。

“嘁，你要真是有本事，根本不用人讲也明白了。”翠果反而质疑他的能力，头也不回无情地回答道。

林清扬翻了个白眼，伸手在翠果的后脑勺上弹了个嘣，小小一施法术，翠果便回答起来：“知道呀，从小就知道，还经常把我们吓到。她说哪个角落里站着个人，我们却都看不见，挺害怕的。”翠果回答：“但是夫人说不要故意夸大这些事，所以我们当仆人的平常不准议论。”

“那七小姐说府上死了不少人？”

“家大业大的，死些人算稀奇事吗？人都生老病死。”翠果说了一句场面话含混过去。

林清扬刚想再次施法让她回答问题。这时候他们正走在一处回廊上，从拐角处忽然走来一名高傲冷漠的美妇人，在她身后跟着四名婢女。翠果急忙叫了声四姨太，低头胆怯地向她请安，美妇人只是冷冷瞥了一眼林清扬，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

林清扬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可狠狠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哇噻，这个四姨太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黑色的蛊光，而且是经年累月饱受毒蛊所操纵，这模样看起来冷若冰霜，其实已经和一个活死人没啥区别，并且自生为魔，散发着阴森的毒瘴之气。前三天从没见过这个人从屋里出来过，并不了解，今天突然一见，发现这大帅府上问题还不是一般的恐怖呀。欧吼吼，这可真有的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