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惯常见的豆腐雕刻，常有把豆腐雕成牡丹的，但是不精致，你看我雕一朵牡丹出来看看啊。仔细看我的手势，对，豆腐一定要搁在水里雕，有些细节甚至是盲雕，这活儿就不止是在眼里，还得是在心里，心里有画面，手上有功夫，活儿才能成。千万不能把豆腐冻硬了再雕，那豆腐化开了还成什么样子，一定要在水里，保持住豆腐的水润质感，水又可以及时滤过豆腐雕刻下来的细渣，还可以运用水流来塑造和打磨细节，你看，我现在和你说话，双手在水里可没有停顿过，这是什么，这就是烂熟于心的技术，怎么样能有这种技术，练习。这世上少有贪天之功，一门手艺靠的就是日积月累的磨练和经验。小楼，你懂吧？”
“懂！”
“嘿嘿，实在孩子。干脆、踏实、话少，不错。”吴清玄说着，但双手动作有条不紊，运刀如飞，豆腐时而像雪片，时而像丝缕，一点点被切割下来，很快，水池中的豆腐最上面一层便显出了花蕊的形状，花瓣皱褶自然，花边华丽，一片一片在快速的雕刻中旋即出现，仿若鬼斧神工。
“看见了没，速度，速度一定要快，你要把自己当成闪电侠，双手飞快地运作，所有的图案，花纹，形状都得烂熟于心，为什么呢，为了保证豆腐的新鲜度，不要以为这雕刻出来很美就不是用来吃的，如果食物只用来当摆设，那不是浪费吗？所以你雕刻出来的东西还得能吃，不仅能吃还要好吃，你不能雕的慢，雕个三两天的，这豆腐还能看？都馊了，是不是？所以要练，要练到一个动作衔接着下一个动作都像是条件反射，快的自己都控制不了，知道不？”
“知道。”
“当然一开始难免慢，但是不要怕吃苦，要勤学苦练，还要心细，别东西没雕成，把手划伤了，毕竟是在水里，视角不好，所以要仔细，但要多练，甚至睡梦里都在练，你这个脑袋要像个3D打印机，想到的图，手里就可以复制出来，这就牛了，知道不？”
“知道。”
“还有，平常要多看书，美术类与造型类的书，各种与雕刻有关的书籍，全都可以看起来，大自然的东西也要仔细观察，在你心里要有一个庞大的图库，古今中外的美术手法，那些大师的雕刻作品，都可以去了解，艺术是相通的，你要去多看多想多吸收多积累，知道不？”
“知道。”
“嘿嘿，你这小子，虽然木讷了一些，但是胜在稳重踏实，对这个行业又有钻研的精神。倒是很有几分像你师傅。”说到这里，吴清玄手中的豆腐牡丹几乎是同时雕刻好了，啪一下捧出水面，花瓣如洁白的圣光，在手中绽放。把欧小楼和小布丁都惊呆了。
“好漂亮啊。”小布丁忍不住赞叹，“这朵牡丹雕得太像了，花瓣又轻又柔，这怎么能吃啊，我都舍不得吃。”
“这有什么舍不得吃的。刘玉娟！”吴清玄忽然拔高嗓门叫老板娘，老板娘提着个竹子的扁扁的炸勺进来，走到吴清玄身边，吴清玄把豆腐牡丹往她的炸勺里一搁，老板娘顺手把桌上的机器猫也拿着，随即提上炸勺走了出去。
“我们可以跟去看看吗？”小布丁问。
“去呀，去呀，”吴清玄挥手。
欧小楼与小布丁急忙跑到外面看，老板娘早就架好了油锅，油已经热了，老板娘把豆腐牡丹浸下去用温油现炸，顿时豆腐的香味四溢。炸的时间并不久，只是用油炸去除生豆腐的豆腥味，随即取出。淋上酱油、香油、老板娘自制的辣椒酱，那酱是用当地特产的红辣椒，剁碎后加上蒜瓣、豆瓣和许多老板娘秘而不宣的香辛料制成，最后撒上一把芝麻，一大碗泛着微微金黄，花朵酥香不散，洋溢在馋人红油里的豆腐牡丹做好了。
“其实应该雕一朵菊花出来，炸开了更好看。”吴清玄在一旁念叨。老板娘则拿了三把勺，给了欧小楼与小布丁各一把，小布丁还忙着拍照呢，老板娘一点儿也不心疼这花，咵一勺下去，挖了一大口塞到嘴里，愉快地咀嚼着。
这下，小布丁也懒得拍照了，急忙舀了一勺吃起来，满脸幸福地拍欧小楼胳膊，“超级好吃！！！小楼，小楼！”
她连忙舀了一大勺喂给小楼吃。小楼吃完也是眉毛直扬，朝吴清玄竖大拇指。但又忍不住心想，要是欧小楼和上官妙然也在这里尝一尝就好了。
“你别着急，等你自己学会了，天天做给他们吃都行。”吴清玄在一边嘀咕了一句，仿佛早就看穿了欧小楼的心思。欧小楼惊讶地看着他，觉得这个人可真不凡。
“道长你自己不吃吗？”小布丁问。
“我们道家人不吃五辛啊。”吴清玄摆摆手，“真要吃块豆腐也不搞这么多花样，还得是你们俗世的人喜欢呀，呵呵。”
“唔……那我们不客气了。”小布丁继续奋力吃着。
欧小楼问吴清玄：“道长，是不是只要豆腐的韧性合适，那很多豆腐都可以拿来雕花，我们安徽有一种观音豆腐，是用腐婢树叶与草木灰做出来的，纯植物豆腐，绿色的，颜色非常漂亮，还富含营养，芳香清凉，吃起来能防暑降温。和水果一起凉拌着吃就很好吃，也能入菜，若是用它来雕花，做成甜品，那是又好看又好吃了。”
“耶？嘿嘿，好小子，知道举一反三啊，我还正要跟你说这事呢。确实是可以啊，只要素材合适，你们年轻人不还爱吃鸡蛋布丁嘛，你研究一下，那个也能雕出花样来。当然，这年头做食物啊，讲究快捷，人们能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模具和机器，但是纯手工雕花的东西，虽然对技术要求高，可重点是它能千变万化，有无限可能啊，比模具灵活多了。关键还是要多动脑多用心。知道不。”
“知道。”欧小楼认真点头。
“那你让她俩吃着吧，你进来跟我学习了。”吴清玄招招手。
欧小楼笑着随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