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转蝉鸣傲杨柳,雨打芭蕉待时晴。
日子就像沙漏里的细沙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转眼寒冬已远,春日刚过,夏拨开了重重芦苇穿梭于世。
之桃摸着日渐浑圆的肚子温柔的笑。
已近临盆的日子全然是波澜无惊,就连骤痛都很少有过。
“之桃,我回来了。”
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玄色身影发着融融白光,之桃眯眼浅笑,是他回来了。
他走近繁茂梨树下,立在之桃身边,扶上腰身,关切问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又出来了?”
之桃爱怜地抚摸着凸起的肚子,说道:“快要临盆了,多活动活动好。”
杨广的神色无异,只是扶着腰身的手微微僵硬,他张口笑笑:“只怕孩子出生后,你的心里连我也容不下了。”
杨广嗔笑嬉闹,之桃温暖而笑,日光虽盛,可岁月静好。
等待的日子久了,之桃的心也越来越急切起来。
于是这夜喝过了平日里的补汤后便燥热难安起来,流云替之桃擦过额头的汗,看着呼吸急促的之桃,问道:“娘娘,要不要让奴婢传太医?”
之桃只觉得腹胀如鼓,有将泻之势,遂点了点头,静静而言:“许是要生了。”
城内灯火四起,树影摇曳。
夏日里总是喜欢落雨,只要乌云没了星辰,那边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
流云抵着渐盛的狂风去告诉杨广。
而正在书写奏章的杨广笔锋一转,竟然划下重重的一道墨彩。
他倏地起身,直接冲出了书苑,可是疾行的方向不是晨栖阁而是皇宫。
他命人去传了陈太医和稳婆,自己则跨上快马奔走于市。
淑春宫中灯火阑珊,文帝刚刚离开,又赏赐了一堆进补的佳品。
陈惜若卸下青黛朱钗,正欲就寝,却听见门外通传的声音。
“主子,太子殿下求见。”
陈惜若微蹙眉头,便知道是萧之桃要生了,于是转身披上外襟,撑着后腰打开房门。
杨广正立于院中,头顶的发带被大雨之前的疾风吹得飘摇而起,身后的袍子也被鼓动翻飞。
陈惜若眼沉如湖,静静地张口:“我知道,你放心吧。”
杨广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之桃有些早产,而你却连八个月都不到。”
陈惜若淡淡一笑,心底却升起一片稠密的暖雾,她垂了垂眼:“七个月也能生,不碍事的,你快回去吧,两个时辰以后自有人去你太子府中。”
风驰电掣,雷鸣作响。
这个夏天,雷雨似乎特别多。
杨广回到府中时,之桃已经阵痛开始。
稳婆在殿内忙前忙后,太医在殿外执笔下药。
杨广早已嘱咐过陈懿之,所以这几个月的稳胎,其实是在帮之桃清理胎毒,调理身子。
所以今夜死胎一取,之桃便会元气大伤,唯有开些益气补血的药稳固身子,再无他法。
电掣刚过,大雨忽至,打落了院外葱郁的芭蕉,渐起一地碎裂的水花。
之桃在晨栖阁外的长廊上来回踱步,心中焦急万分。
他不知道陈惜若如何让自己早产,也不敢确定她是否会说话算话。
只是当他一想起之桃那失望悲痛的眼神,心就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
“啊~~~~”
殿内传来一阵撕裂的长鸣,仿佛喉里的薄翼都张烈了开来。
杨广疾步而上,打开殿门,却看到稳婆慌张的退出殿来。
她颤颤巍巍地俯在地上,低声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死,死,那娃儿是死的!”
杨广眼光凛冽,怒目而望,遂招手,命人将稳婆拉了下去。
与此同时,外面匆匆进来了两名裹着大氅棉袍的婢女,撑着绢伞而来。
夏日正盛,雨水颇丰,这样厚实的棉袍却让众人都惊疑了起来。
杨广眼光一沉,抬手说道:“你们都下去,流云和陈太医留下就行了。”
晨栖阁内下人本不多,因得之桃喜欢清静,所以除了流云,就只剩柳漾和两个粗使婢女。
她们听到杨广吩咐后目光怔怔,对目而望,却又不敢多言,便福身退下了。
待人都退下完毕后,一名婢女便露出了棉袍大氅里嗷嗷待哺的婴儿。
那婢女用食指指腹轻按婴儿人中,不一会儿,一声响亮的哭声便迟迟传来。
“我家主子说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很重要。”
那婢女将婴儿交到流云手中,行礼后便静静退下了。
杨广看着那婴儿面上未干的泪痕和隐隐的血渍,心中的感激无以言喻。
“殿下,这孩子......”
流云蹙眉问道,忧心忡忡。
杨广垂眼静默,笃定出声:“去让娘娘看看自己的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