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错综的线条从虚无中诞生，一根根将奔逃中的游魂们穿透，途中彼此勾连显现出一个复杂的图案，末端隐入深渊之下。

杨树莫名读懂了那些线条的含义。

魔法侧谓之宿命，修真侧谓之因果。

有因必有果，借果可寻因，象征宿命的线条本应闭合，这才构成了天理循环。

对于这些死者而言，被暗界吞没的“果”是注定的，却找不到与之相对应的因，某种宏大而又微妙之极的平衡就此打破。

咔。

他冥冥中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过往千年，每次死炎潮汐涨起都到圣像足下为止，不差毫厘。

而这一次。

那些逃窜着的游魂身上的因果之线，仿佛牵动了潜藏在深渊暗界之下的某些事物，死炎翻滚涌起、不断暴涨，先是一只白森森只剩下骨骸的手臂从深渊中探出拍在边缘，引得一阵地动山摇，随后一具顶天立地般的森森白骨从中站立而起，另一条臂膀横扫眼前，将一干游魂一并握在掌中，又往深渊之下潜去。

异变忽生。

那些象征着因果的线条构成的图案猛然一亮，一道金色漩涡状光门凭空出现，一只通体流金的手臂从中探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滚滚雷音。

“触逆生死雷池者，罚永滞之刑！”

金色手臂与白骨巨神接触，仿佛酸碱的中和反应一般，二者身躯不断消弭的同时一道磅礴浩瀚的能量和冲击向四面八方扩散，波及之处，土地崩碎掉入下方的空洞之中。

七生桥未能幸免，连接着陆地的石阶瞬息崩断，如狂浪冲击中的一艘小舟，在无尽能量的洪流中随波飘荡。

奈落圣像矗立于虚空之中，并没有下落，反倒微微颤抖起来。

片刻之后，石壳剥落，圣像睁眼。

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在圣像睁眼的一瞬间，整个人的精气神顿时焕发，一股不可侵犯、不可违逆的神威显化。

奈落大圣一眼扫过七生桥，抬手扔出一串佛珠迎风而涨将廊桥护住，整个人如风中劲松一般屹立在这股足以灭世的能量洪流中，踏虚而前，关刀向着金色光门斩落。

一道漆黑的刀光显化而出，横亘百里，缓缓落下。

宽厚的刀身上，花枝的血迹未干，竟一同显化到了那百里刀影之上。

下一刻，刀影四散，化作一只只巨大的虚兽，为了一缕生灵鲜血而彼此撕咬搏斗，漫漫的白沙从天而降。

奈落大圣神色惊变，气息连连跌落，再也不能抵挡能量洪流的冲击，身躯被撕裂、双眼一阖，再度化作了无生机的石像。

在奈落圣像彻底损坏之后，那些被镇压于深渊之下的死炎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倒灌千万里。

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尘埃落定时，金色旋涡光门消散，两尊巨神彼此湮灭于无，能量的冲击将虚魂界彻底撕裂，露出了深渊之下的光景。

一个被死炎包裹着，如同气态星球一般的事物正不断膨胀着，由于体积过大，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燃烧着的海洋。

圣者佛珠护佑之下的七生桥，正放舟于死炎之上。

除开杨树以外，其余游客都在先前的冲击中陷入昏迷，横七竖八地躺倒一地。

杨树将天野樱良扶起，摸了摸她的头顶和耳朵，微微一笑，然后一步步离开廊桥，踏入了死炎的海洋中。

死炎波及之处，血肉消失只剩下磷磷白骨，不一会，一个骨架子凭空盘坐，眉间、腹下两处，各有一团魔力和斗气盘踞，一些细小的魔力回路贴着骨骼遍及全身。

暗渊斗气正常的修炼流程是先让斗气接触死炎，在二者彼此抗衡的过程中逐渐融合，一步步让身体适应，像这般直接整个人没进死炎里，与寻死无异。

杨树当然不是在寻死。

斗气与死炎相接触，奇迹般地融成一体，随着回路流遍全身，所经之处血肉复生，不一会，杨树赤条条的身体便安然无恙地恢复如初。

“叮，您学习并掌握了暗渊斗气，技能【暗渊斗气】取代【大灭斗气】，等级上限提升至500，当前等级100/500”

“叮，您的身体与死炎融合新生，解锁剑士职业隐藏技能【亡火之躯】”

当斗气属性取得了本质上的突破后，卓越阶的大门已经敞开，只剩轻轻一推。

拦住许多人的，就是这一推。

扪心自问。

你的“道”是什么？

亟待回答。

“万物皆变，唯变不变。”杨树心语相答。

心中登时一阵豁然开朗，那部分脱离体外的意识收归体内，经历着某种升华。

过往经历的种种事件在眼前浮现

“要让我选吗？”杨树明悟。

他需要从自己已然创立的史诗中选择一件，作为自己的入道之基。

没什么好犹豫的，他选择了。

永夜之地·日行者的史诗。

响应他意志的号召，那块一直被他带在身边的恒星之核从芥子囊中飘出，被熔炼、塑造，显示出一柄金黄重剑的模样。

随着修行进展，史诗会一一具现，或是神兵宝甲、或是神通秘法、或是英灵仆从。

日行者史诗具现的结果就是这一柄剑。

“叮，恭喜您明定史诗之路，荣登英雄之阶，突破至卓越阶剑士，解锁成就【剑问人间】，获得成就点5。”

“叮，您的修为达到卓越阶，小助手全面升级中，请耐心等候。”

一阵掌声在这死炎的海洋中响起，四下张望却空无一人。

“哟，都在呢。”杨树用戏谑的语气调侃道。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用观察者视角就能看见我们了。”

“观察者视角是什么？”

“跟自己装傻有意思吗？”那个声音颇有些无奈。

“那你自卖自夸有意思吗？”杨树反问一句，主动控制那一部分意识从肉体中剥离而出，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世界。

他看见的，是很多自己，严格来说是跨越存在线而来的其它杨树。

跟他对话的杨树就站在他身前五步开外，身穿一袭灰色长衫、手执书卷，一股子儒生气质。

“小生杨树，社下学宫孟圣门下弟子。”儒生杨树拱手见礼。

“你们还打算挨个自我介绍不成？”杨树一摆手，“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跟自己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