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得归期至,最是迫切时。
这场欢乐的午膳就此结束,当清风与殷妈妈跟着洛伊去茶室时,两人都发现主人的步伐虽然一如往常的稳健,但又多了一种全然不同的急促,清风抿着嘴一笑,顾盼之间,也看到殷妈妈不自觉有些上扬的唇角,她们显然都被主人的情绪感染了。
梅园门前堆着毗昙带回的几个箱笼,殷妈妈无须洛伊嘱咐,立即上前指挥着几个婆子将那些箱笼抬到玉华楼整理,而清风则径直跟着洛伊进了茶室,才走上木阶,就见里边的两个男子迎了出来,毕恭毕敬地对着洛伊行礼。
洛伊认出其中穿着裋褐锦袴的长随,正是霁月未来的夫婿,而旁边长身而立,身着黑锦官服的男子,却是华璋。
长随代毗昙报了平安,就识趣地退了出去,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是低垂着,一副稳重低调的样子,这让洛伊对他的好映像又添了一分,想到刚才让霁月也跟来时,她却死活坚持要留在园中收拾餐桌,想必也早料到是他来复命,这个丫鬟虽然不如清风伶俐活泼,却了是个心细如发的,与眼前稳重的男子,倒不失为一对良配。
这样的念头刚一闪过,又忙着询问华璋:“这一路可还顺利?”
华璋欠了欠身:“国公夫人放心,事情办得极为顺利,兴国公一是要入宫复命,另外也要安排一些事务,潭京叛国的罪行暴露无遗,助他成事的数十亲兵也被一网打尽,要让他们做供画押,还有些牵涉其中的人,只怕也要在今日处理,兴国公让卑职禀报夫人一声,他今日会在宫里待得晚些。”
最后的一丝忐忑这才安然无恙地落下,洛伊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等送走了华璋回到玉华楼后,看着那些个箱笼里的熟悉的行装用品,一种温柔的触感在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洛伊忽然觉得也许这半日会相当漫长。
整个梅园莫名陷入了兴奋之中,丫鬟们往来不息,突然就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殷妈妈,兴奋之中还带着紧张的情绪,更是跑前跑后的张罗,生怕有哪里不妥切,这些日子她虽然已经掌握了女主人的脾性,可对于男主人的一切不过都是耳闻,听清风几个丫鬟口中的毗昙,倒也不似秦管家所说的那般严肃可怕,但明显也不像夫人那般温柔可亲,殷妈妈当然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一直忙到晚膳之后,梅园才重新安静了下来,今夜玉华楼上数十盏琉璃宫灯尽数点亮,与梅林里的数十盏风灯呼应生辉,灯火璀璨光芒耀目,静静等待着男主人的归来。
但直到亥时,毗昙依旧还在宫里。
洛伊坐在灯下,目光盯着手中的一本书册,心思早已不知游离去了哪里,那些字竟然一个也看不进眼里,干脆才抛了书,盯着案上的一个狭长却精致的桃木盒子出神,这是毗昙随身行李里的东西,应当是给她带回的礼物,虽然她极想打开看看,却一直摁捺着,想等他回来时一同打开,也就被好奇心折磨了半日,这时几乎已经无法忍受了。
琉璃再次换上了一壶热茶,见洛伊盯着那个木盒子发呆,不由卟哧一笑:“姐姐还是打开看吧,我都觉得好奇得难受了。”
却见洛伊突然从短榻上站起,取下氅衣披好。
“姐姐这是要……”
“让小厨房准备一碗热汤,并几碟茶点,我要入宫。”洛伊顿了一顿:“这么冷的天,你就别跟着去了,让车马处的侍卫跟着就是。”
——
今晚的飞鹰台也是灯火通明,身着黑衣的执事们往来不息,步伐急促而利落,穿梭在刑房与正厅之间,明明是一副忙碌的情景,却维持着一贯的有条不紊,偶有几句言谈都是干脆简洁,眉宇之间都笼罩着严肃的神色,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虽然他们早料到由兴国公亲自出手,必然会将万努郡陷落一事查得清楚明白,却也没料到会如此顺利,那个咬死不开口的传令使,一见到潭京之时就全盘崩溃,一切已成定局,只须过了今晚,这个案子就会圆满结束。
尽管入夜之后的寒风徒然冷峭激烈了几分,可司量部的执事们却没有一点疲惫与怨言。
这个案子如果交给别人,说不定就会成为无头公案,真相永远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可他们的首领却解决得如此干脆利落,若非早有安排,又怎么能办到?所有执事对于兴国公的敬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谁说一定要在战场拼杀才会燃烧骨子里的亢奋?
毗昙亲自审完了传令使,看着他在供辞上摁下手印,就转身出了刑房,吩咐廉宗带人去提东卢,自己却到了偏殿后的静谧院落的小小书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连日来的奔波多少让他有些疲惫,于是很快便进入了迷朦的状态,直到听见一声门响,才猛然惊醒。
在飞鹰台里,有谁敢这么不问而入?
怒意尚未及呈现在眼里,他便看见了一个殷红的身影,手中提着方方正正的食盒,正在几步之外看着她微笑。
于是目中刹那温柔,还能有谁,也只有她了。
数十日不见的两人静静相对,仿佛有千言万语,仿佛那千言万语都是多余。
“这么看着我,是不认识了吗?”洛伊将食盒揭开,捧出一个瓷盅,几个瓷盒,她在食盒里放置了几个小巧的炭炉,果然达到了保温的效果,汤盅捧在掌心依然温热,才一揭开,一股药膳的浓香就弥漫开来。
毗昙被那温柔的眼神一抚,心里落下万种柔情,伸手就揽过了那纤细的腰肢,抱她坐在膝头:“怎么才来?”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看着灯下那张依然俊朗却稍显疲惫的面孔,洛伊心中一陷,忙从他膝上挣脱:“我废尽心思才将这汤和茶点温热着送来,你先吃了再说话。”
却忽然再次陷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头顶低沉的嗓音说:“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你。”他的下颔已经生出了浅浅的青须,硬硬地磨着她的额头,一种异样的感觉便遍布身心。
“疯了么,这是在宫里。”洛伊推开了毗昙,将那盅热汤塞在他手里,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喝汤,这样就很满足,她想要的实在不多,也许等几十年过去之后,他还在她身边,享用着她亲手奉上的一碗汤,就是她渴望的幸福。
毗昙将手中的热汤喝得一滴不剩,又将三盒茶点扫荡一空,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好久没吃到如此可口的点心了。”
洛伊又递了热茶给他漱口:“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在忙?”
“就快了,等消息回来,我就与你一同回府。”毗昙扫了一眼漏刻,卖了个小小的关子。
“华璋说,事情很顺利,你果真带回了潭京?”
“你以为我是在故布疑阵?”毗昙一笑,看着灯火下某人鲜艳欲放的红唇,眸中的墨色骤浓,忍不住再次洛伊狠狠摁入了怀里:“你失约了。”
“什么?”耳畔是他沉稳有力地心跳,洛伊渐渐地来不及组织思维,突然变得懒惰起来,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这么沉缅下去。
温润的指尖轻抚着她修长的脖颈,毗昙的呼息渐渐浓重:“你怎么不来我的梦里?”似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开始轻吻她的额头,细致而紧密,沿着鼻梁向下,停顿一瞬,便急切地覆上了她樱花般的唇瓣。
就像尝到了这个世上最甜美的事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吮吸,她的唇齿之里,独特的百合幽香让他瞬间迷醉,脑子里乱轰轰的,甚至忘记了身于何处。
而那熟悉的致命的,雨后草原般清爽的气息将洛伊紧紧包围时,她也在瞬间就丧失了一切理智,她闭上了眼睛,认真地回应着他迫不及待地索求,随着他的吻渐渐加深,她也毫不犹豫地纠缠不放,她踮起脚尖,手臂环绕在他的脖子上,她感觉到体内有朵妖艳的睡莲突然绽放,于是视线里都是斑澜的色彩,她感觉到他炙烫的呼吸从嗓子里直落她的心田,轰然炸裂,炙热顺着她的血液燃烧,就快从眼角滑落下来。
“报——”
门外一声高喊,才让将入云端的两人重重落地。
毗昙不舍地轻啄了一下让他疯狂的红唇,替她整理了衣襟,这才完全放开。
他将紧闭的房门猛地拉开,夜风带着微凉,才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禀兴国公,廉宗郎使人传信回来,东卢已经畏罪服毒。”一个执事在阶下禀报。
毗昙目中一深,一切如他所料,乙祭果然是舍弃了这么一颗棋子。
——
车轮缓缓轧过静谧的长街,一路往青云坊驶去。
车厢内的琉璃灯摇摇晃晃,光影迷乱,洛伊看着毗昙幽深的眼眸,长长地叹息一声:“你有心放出潭京落网的消息,就是等着此刻?”
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毗昙的用意,是要逼着乙祭有所行动。
“你分析得都对,乙祭与东卢不可能指使潭京叛国,这事牵涉不到他们,但东卢参与了私贩盐、铁,虽然那个子金没有供出乙祭,不过那老狐狸警慎惯了,他不会让我抓住丝毫破绽,绝不会留东卢这么一个活口。”只不过毗昙也没料到,乙祭会等到千钧一发时才动手,他以为当潭京落网的消息传回国都之时,东卢就已经会成为一具尸体,因此当他今天令廉宗逮捕东卢时,依然还有几分不确定。
“现在倒是确定了,那私贩盐、铁的事,就是乙祭的主意。”毗昙冷哼一声。
洛伊却想着另一个问题:“乙祭今日去了东卢府上?”
“他怎么会亲自动手引人怀疑?”毗昙摇了摇头。
这么说……
洛伊心中一冷,她想起严夫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毒杀亲夫,果然是老狐狸养出的女儿。”毗昙挑了挑眉,看向洛伊:“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择手段?”
洛伊摇了摇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东卢有罪怎么也难逃一死,不过这么一来,这次又让乙祭逃脱了。”
“陛下不会因为私贩盐、铁一事就铲除乙祭,现在还不到动他的时候。”毗昙微微一笑,他担心洛伊会怪他心狠,她的理解让他很踏实:“不过东卢这么一畏罪自绝,陛下会看不出来其中的蹊跷?”
先让女王对乙祭的忌惮与厌恶再添一分,静待良机连根铲除,毗昙的手段是越来越老辣了,洛伊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掌心:“乙祭是奸滑之人,你要当心。”
“你放心。”几乎再次把持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可明显这时不是耳鬓厮磨的良机,毗昙只重重捏了一下洛伊的手,推开一侧车窗,看向漆黑的街道:“你说等会儿那个女人会演出一场什么戏?”
那个趾高气扬的妇人会如何表演,洛伊还真猜不出来。
青云坊内的良辰巷,是富商与贵族聚居之地,虽然街道不如祟文巷宽敞,但是因为靠近东市,这里的宅地是寸土寸金,东卢在此处的宅子占地足有五十亩,可见他的确是个有钱人,洛伊与毗昙所乘的马车才拐入良辰巷中,就听见前方隐隐的哭喊声,等到了东卢府前,这哭喊声更是震耳欲聋。
洛伊扶着毗昙的手臂才下马车,就听见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在院子里竭斯底里的哭喊:“你们这帮混帐东西!逼死了朝廷命官不算,还阻止我府的家丁出府报丧,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如此无法无天,丧尽天良!”
洛伊皱了皱眉,看向毗昙,见他唇角慢慢地凝结了一股冷意。
果然是严夫人的作派,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还是这么趾高气扬。
“罪妇休得妄言!我们是奉令行事,东卢服毒自绝,连认罪书都已写好,你如今不过是待罪之声,若再无理取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这是廉宗的声音。
“区区一个统领,就敢妄自给命官定罪,果然无法无天,明明就是你等罗织罪名,逼死了我的夫君,我就算豁出一条性命,也要替夫鸣冤。”
洛伊与毗昙才迈入正院,就见严夫人发散钗横,伸着手臂往廉宗扑去,却被两名执事横臂一挡,正闹得不可开交。
廉宗一见了毗昙,方才上前行礼:“兴国公,这妇人无理取闹,还想遣人出去报丧,并且口出妄言,实在是罪不可恕。”
严夫人立即又扑向毗昙,当然再次被执事死死拦住,只见她满面泪痕,眼眶涨红得像要滴下血来,身上那件宝蓝朱绣的氅衣下摆全是泥痕,狼狈不堪,却是凶狠难挡,这时指着毗昙,咬牙切齿地怒斥:“好个司量部令,仗着陛下的信任,竟然敢逼死朝廷命官,狗仗人势的东西,陪我夫君一条命来!”
演得真好,口不择言到如此地步,全不相信东卢有罪,实际上就是择清了自己,东卢已经死了,他就算是做出了什么罪行,可身为妻子的她却毫不知情。一个女人在亲手杀夫之后,还能演得这么淋漓尽致,洛伊不得不十分佩服,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氏,很想看穿她的一颗心,究竟是冷硬到了什么地步。
毗昙只扫了严氏一眼,懒得理会这个妇人,只问廉宗:“怎么回事?”
“卑职奉令来提人犯,却发现东卢伏尸书房,留下认罪书一封,坦诚了与潭京合谋,勾结百济商人私贩盐、铁之罪。卑职不敢怠慢,遣人回宫禀报,又下令封锁了东卢府,不想这妇人听说东卢自绝,就像个疯狗一般乱吠。”廉宗说得倒是简洁,只狠狠地瞪着严氏。
“既然是只疯狗,就塞住她的嘴,将这罪妇带去飞鹰台好生看守。”毗昙不耐地说道。
“混帐东西,我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外命妇,你们胆敢无礼!”严氏被两名执事拖了出去,却依然大骂不休,奋力地踢着腿挣扎:“司量部令,你竟敢陷害忠良!”
廉宗大怒,亲自用一方白叠塞住了严氏的嘴,院子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想去看看东卢的尸身,你若不想去,就在车内等我。”毗昙轻声说道,捏了捏洛伊冰冷的指尖:“不需多久,我们就可回府。”
“我也想看看。”洛伊叹了一声:“虽然我认为找不出什么他杀的证据。”
东卢既然是“服毒自尽”,身上绝不会有什么伤痕,严氏要下手有太多的机会,一杯热茶,就能让他不知不觉地死去,一封绝笔信,就造成了东卢服毒的假象,再加上她刚才卖力地演出,只怕就连廉宗都会确信东卢果然是服毒身亡。
就像洛伊推测的那般,东卢陈尸的书房干干净净,他伏在冰冷的檀木案上,耳鼻唇角的黑血已经凝固,看来已经死了一些时辰,他的手边倒卧着一个瓷樽,里边有毒药残留的刺鼻味道,他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絮棉蓝锦常袍,针脚细密,袖口衣襟的绣纹十分精致,不由得让洛伊猜想,这件崭新的袍子许是严氏亲手做成,柔情蜜意地哄东卢穿上,却用一杯热茶亲手将他送上了黄泉路。
严氏的心里对这位夫君未必完全无情,可是她终究还是选择杀死了他,所为的是家族父兄,她一定也挣扎过吧,直到今天才不得不动手,不知道她看着东卢毫不知情地服下剧毒时是什么心情。
洛伊腹内一阵抽搐,胃部的酸涩涌上喉间,她紧紧地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恶心。
“出去吧。”毗昙轻揽着洛伊走出书房,上了马车,见她依然不适,又贴心地推开了一侧的车窗,让清新的冷风弥漫入内。
车轮再次轧过空空的长街,往城西的国公府去。
玉华楼在夜色中璀璨如新,静静地伫立在眼前,洛伊与毗昙并肩步于梅林,灯影朦胧之中,火焰般茂盛的梅花更多了一抹艳丽,在缠缠绵绵的风中纤细地招展,就像将要远去的浮云,却使终留连不舍。
散了一会儿步,洛伊心中的郁积才消散一尽,胸口的拥堵平息了,终是一叹:“为了权势家族,严氏也算是狠下了心。”
“就算她不动手,东卢也不能保命,东卢死了,才能保乙祭无虞,而乙祭保住了,严氏才有将来。”毗昙淡淡地说,一眼瞧见洛伊苍白的脸,立即和缓了语气:“别想这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天冷,你先上楼等我,我沐浴后就来。”
是呀,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不管以后如何,无论是为了什么,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到这个地步,洛伊坚信不疑,可这个夜晚还是太过凄冷,以致于她在暖炉边上坐了许久,手心里还是冰凉一片,直到毗昙沐浴后上楼,将她揽入怀中,她才重获了一点点的暖意。
熟悉干爽的青草味道密密地环绕着她,总算是驱尽了心底的冷意。
毗昙打开案上搁置了半日,让洛伊好奇了许久的木盒,里边纯白的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根桃木雕成的发簪,簪身笔直光滑,簪头雕成一丛梅花,其上还站着一只小小的雀鸟,振翅欲飞,雀眼染了乌墨,灵动逼真。
“这可是我亲手雕成的,你可喜欢?”毗昙替洛伊卸下发上的玉簪,将桃木簪子插于乌丝之间。
“你还有这等本事?”洛伊无比惊讶,对着铜镜抚摸着发上的木簪,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
“我本事可大着呢,在虎山滞留了一月,天天都在想你,睡不着觉时就靠雕着这根发簪消磨时间了。”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亲吻她雨滴一般清润的耳垂,呼息渐重。
洛伊侧了侧身,指尖抚上了毗昙的面颊,目光有如水洗般的清澈:“这是我最喜欢的,我会一直珍藏。”
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眸,洛伊只觉得一颗心渐渐融化成一汪暖湖,并随着呼息荡漾不停,于是她的手滑向了他的颈后,忽然用力勾紧,仰着头吻上了他唇。
几乎在同时,洛伊被一双手臂凌空抱起,可是舌与唇却并没有分开,反而纠缠越深。
夜阑人静红绡帐,浅语低声销魂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