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鸿过处，却不剩断肠声

“住手！”眼看黑衣人又要将利剑挥向滁盱，洛伊冷冷喝斥出声，她果断地抽出腰上所藏的匕首扔在地上，坠地时“叮咚”一声，两道清秀的远山眉挑起，微扬着下颔，虽然身处险境但并无惊慌之色，即使在内心深处，已经是一片寒意。

“滁盱，别再坚持。”几个字从洛伊紧咬的牙关出挤出，沉重无比。

无疑让滁盱大惊失色，仓惶地看着洛伊，却见她眉目淡然，没有惊惧没有哀伤，甚至没有疑虑。

也引得匪徒们一阵凌乱的长笑，黑色蒙面之上的双双虎狼之目，跳动着兴奋与eiie的烁光，毫无忌惮地留连在洛伊细瓷一般的面容以及玉项柔腰，步步逼近。

“离我远些。”依然是清泠之声，却自带一股高贵威严，洛伊冷冷地逼视着一众匪徒，字字分明：“我自己来。”

“原花大人！”滁盱大呼出声，虽然今晚发生之事，他便是始作俑者，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此时的担忧的确是出于真诚。

他万万想不到面临丧失贞洁这么一件大事，洛伊却会坦然接受，难道她是为了自己的性命才接受这般侮辱？即使是心如生铁，此时也是万般滋味，他眼看着洛伊慢慢解开外衣，只余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体内的燥热更加地滚烫，却惊慌地往墙角缩着身子，仓惶避目。

“滁盱，保住性命重要。”洛伊已经伏下身子，显露出一抹柔和的香痕，但她的眉目却是极为淡然，没有一丝犹豫：“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丧失处子之身，不会要了我们的性命。”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帮助滁盱解衣，指尖冰凉，一如心底的寒冷，事情发展到这里，洛伊已然一清二楚，今日这场离奇的绑架，根本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失身，让自己彻底丧失嫁给毗昙的资格，幕后的黑手不过就是几人，美生、夏宗、廉宗或者是女王德曼。

无论是谁，真相都不能揭开，不能让毗昙知道绝对不能！

而若是滁盱拒绝，他必然会被这帮匪徒杀死，自己也无法保留完璧之身，与其被那帮禽兽玷污，不如……

“原花大人，这样不行。”滁盱黯红了眼眶，他显然感觉到了洛伊心底的寒冷，一把抓住洛伊的手腕。

但是他此时的呼吸却是厚重而混浊的，面颊的鲜红更加艳丽，显然那蜜意丸的药效已经发挥到极致，因此滁盱虽然是为了阻止洛伊，但无奈喉咙处却发出一声渴望般的呻吟，这让他更加局促，干脆面壁而坐。

那帮黑衣人却不会给两人拖延时间的机会，滁盱刚刚扭过身去，一道寒光便直袭他的肩头，又是一阵血光，抛洒在洛伊纯白的纱衣之上，触目惊心。

“住手！”洛伊大怒，她的容颜迅速苍白，回身忿怒地盯着动手的黑衣人。

“原花大人，我可不是新罗宫中的花郎可由你呼来喝去。”黑衣人一阵冷笑，忽然一剑挥向洛伊，却并无伤她之意，随着“哧”的一声脆响，洛伊的香肩便坦露在众人贪婪的目光之中，一抹蝶翅般的香痕清晰地显现，被温暖的火光渲染得极富挑逗性。

唇角渐生冷意，一双清澈的乌眸幽深若寒潭，内有杀意深藏，从未如此希望一个人死，洛伊盯紧了面前eiie的双双虎狼之目，尖利的寇甲深深陷入了自己柔软的掌心，但她只是黯淡地转身，她的手轻轻地抚上滁盱的肩头，她伏在他的耳边，甚至略带着恳求：“若是让我委身于那帮畜牲，实在生不如死，滁盱，为了你的性命也为了我的尊严……至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无奈的语气却带着娇兰的芬芳，搅扰着滁盱体内炙烫的一腔浊气，纷纷扰扰轰然炸裂，炙烫直上喉间，愈渐混浊，意识逐渐虚浮起来，他僵硬的转身。面前清澈的乌眸让他尚余一丝清醒，滁盱痛苦地摇了摇头，指尖却颤抖着接近洛伊清润的面宠。

“不要吻我。”当滚烫的指尖摁上面颊时，洛伊轻轻地说，眼睑轻溘。

心底尖锐地疼痛着，更有酸涩默默溢出，对不起毗昙，想要留给你的今天看来再也留不住，也许真的只有放弃对你的爱慕，才能助你挽回最终的命运，若是如此，即使是遭受耻辱，我心无憾。

只是毗昙，这一刻我如此怨恨自己，但是唯有奢求，你莫要恨我。

滁盱愈渐迷乱，他同样闭上双目，他不忍目睹洛伊的绝世容颜，此刻苍白如雪，他轻扶着她的双肩，慢慢地接近，他炙热地肌肤与她清冷的肌肤忽然接触，双方的身体均是一颤。

身后的匪徒们依然手持火把，此时纷纷发出尖利的口哨声，有人的狂妄地仰天大笑，阴森的笑声撕破了这山林之中本应寂静的黑夜，他们肆无忌惮地观望着面前的男女，他们要在众人之前，上演一场鱼水之欢的好戏。

茅舍之外，手持火把的群匪耳闻喧腾之声，也都是满目好奇，每一双目光都盯着那简陋的茅舍，谁也没有注意到，院外古柏之上，两道阴森的目光带着凛然杀意，直刺这个院落之中。

毗昙手持岚魂，他并不知道茅舍之内是什么情境，他只听到洛伊刚才的一声怒斥，笃定了她正在茅舍之内，于是他唇角微弯，冰冷的目光扫视着院内众人，暗暗计算着人数，十指渐紧。

黯黑的大氅随风而起，在树枝之上招展飞扬，仿若鹰隼展翅，一道极寒的剑气刺破黯黑之夜，无声无息直袭茅舍之前，还挂着一脸茫然不及拔剑的黑衣人。

几乎是将那名黑衣人直刺入茅舍之中，“砰”然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残莲卫兴奋的尖哨声，他们愕然转身，几乎未看清毗昙的眉目，便见殷红喷溅，跟着来自于体内巨大的刺痛让他们瞬间明白了眼前喷溅的是自己的鲜血，却在醒悟过来这一点的同时，灵魂瞬间出窍，瘫软在地。

毗昙三两剑便解决了舍内的五名黑衣人，他们手中的火把跌落地面，却并未熄灭，此时这个空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滁盱仓惶地坐起身子，面上的红晕未消，额头密密地一片汗渍。顾不得他，毗昙急切地寻找洛伊，却忽然见滁盱身下，一个女子同样挣扎着仓惶坐起。

青丝凌乱，纱衣滑落，她的香肩以及两条手臂，在桔黄的火光之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却令毗昙睚眦俱裂，他瞬间便明白了刚才在这个空间发生了什么，一双星眸蓦然泛起了殷红，一脚踹开横在地上的黑衣人的尸首，解开了身上黯黑的大氅，掩在了洛伊的香肩之上，千般安慰的言辞却紧紧地塞住了喉咙。

因此，只能够做到轻抚她的脸庞，但是她为何躲避自己的目光？

“我会将他们全都杀掉。”一瞬的温柔之后，毗昙咬牙说道。

于是掠身而出，一声长啸的同时，便听闻数声惨叫，刀剑相击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这些却无法吵醒洛伊的空茫。

毗昙为何来此？并且让他见到了如此情境。命运为何如此残酷，洛伊的唇角泛起了苦涩之意，她无法去猜想会发生什么，她能做到的，只能是整理自己的发鬓与衣襟，至少不再让毗昙见到自己这副样子，直到此时才有一行清泪从眼角滑出，滴打在尚带着他温暖气息的深黑大氅之上，蕴漾无迹。

一弯新眉依然悬在林梢，笑意嫣然、寒光微吐，遥望着旋风一般凶狠的身影，遥望着高高溅起的腥红血迹，遥望着一个又一个残莲卫无力的瘫倒在地，遥望着岚魂划出最后半道凌厉的寒光，遥望着那清秀的面孔，因为染上了点点腥红，忽然狰狞。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砰”然倒地，惨叫之声戛然而止，但毗昙的一双星眸之中杀意未消，他缓缓地直起腰身，冰冷地扫视着院内横陈的一堆尸体，嘴角轻轻一斜。

不会再有人将今夜的事遗漏半句，不！还有一人。

重新再进入那间茅舍，他看见洛伊侧着身，将她的面孔藏在阴霾之中，她娇弱的身躯被他硕大的黑氅包裹着，他看到她仿若有些轻颤，于是他的心中开始剧烈的刺痛。竟然让她受到如此耻辱，如此伤害，即使是这些混蛋全部死光，也难平他心中的雷霆之怒。

岚魂并未还鞘，而是直刺滁盱而去。

“不要！”

一声凄厉划破寂静，洛伊飞速挡在滁盱身前，这也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刚见岚魂急停，身子一软便往后摔倒。

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洛伊却跌入了她熟悉的怀抱。

毗昙心痛地看着怀中苍白的容颜，眉心紧蹙。

“若是不杀了他，这件事便可能传至他人耳中。”毗昙抬眸，阴狠地剜了一眼滁盱，杀意未减。

“多亏了滁盱相救，否则我怕是早已被这帮畜生玷污。”深深地呼息方才重聚了力气，洛伊恳求。

“可是他……”毗昙眼前闪现滁盱的身子与洛伊亲蜜纠缠的情境，目中冰冷。

“这都是被逼的。”洛伊知道毗昙心中所想，又再解释：“是我……”

“好了！”毗昙却急促地喝止了洛伊的言语，他害怕听到她的解释，害怕听她说是她愿意接受滁盱，因此他阻止了她，更加阴冷的目光刺向滁盱：“今日可饶你一条小命，不过你听着，若是今晚之事被第四人得知，你将死无葬生之地。”

说完不再理会滁盱，而是打横将洛伊抱起，那一刻目光温柔如水。

“我们回家。”

他说。

——

玉华楼的琉璃灯渐次燃起，光影转转，将深沉的黑夜妆点得五色斑澜，楼内的香阁之中，锦绣铺层的玉榻之上，两个身影亲密的依偎，毗昙轻嗅着刚刚沐浴之后，洛伊身上散发的芬芳气息，此时他方才完全沉静了下来，她还在他的怀中，这样便好。

“琉璃也已被我接入府中，小丫头今天受了惊吓，我让她先去歇息了。”轻轻地说，毗昙仰首望向窗外：“从这里看月亮，是否离得近些？”

“你为何不问我。”

“问你什么？”毗昙略略低头，看着怀中女子明亮丰满的额头，忍不住轻轻一吻。

“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洛伊轻声地说，叹息一般。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再关心。”紧了紧楼在她腰间的右臂，语气之中便带着柔软的威胁：“我们要将这一夜彻底忘记。”

忘记，的确是最好的方式。

洛伊轻轻一笑，忍不住更深地窝进他的怀中：“是我不好，不应该孤身犯险，没想到他们趁我离开之后，就将琉璃送了回去。”

“青龙翼徒明明比我早得知你被掳朝霞岭的消息，却因为不知究竟被掳至何处，徒劳无功地在林中转了半夜。”毗昙冷笑：“这样也好，他们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洛伊心中一震，这么说来，若是今夜之事被青龙翼徒得知，毗昙定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不想让你我联姻，竟然想出了如此阴毒之计，难道是女王陛下？”冰冷的语气猝不及防在耳边炸响，毗昙在洛伊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深沉。

这更让洛伊心中大惊，她没想到毗昙这么快便洞穿了这次莫名其妙地绑架事件之后的阴谋，挣脱了毗昙的怀抱，极为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眸：“一定不是！女王不是如此阴毒之人。”

不置可否，毗昙眼中疑虑如漩涡一般湍急袭卷。

“不想你我联姻之人不在少数，甚至可能是为了挑拨你和陛下之间的信任。”洛伊心中着急，迫切地说道：“你不应该怀疑陛下，她绝不会做出这么阴毒之事。”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还好你平安无事。”见洛伊焦急，毗昙方才微微一笑，关于真相和洛伊的声名，当然是后者更加重要，因此他今日才将那帮黑衣人全部杀死，甚至不留一个活口追问。

重新将洛伊拥入怀中，毗昙的语气无边的温柔：“你就住在这里，我可不放心再让你们单独住在那边。”

明知反对无用，洛伊默然，却听到毗昙的语气再度沉重下去：“我明日就去见陛下，务必要确定我们的婚期。”

洛伊心中再是一惊，再度离开了毗昙的怀抱，许是她的反应太过于急切，让毗昙瞬间便皱了眉头，乌眸暗沉，纤长的手指却依然执着地停留在她的腰上，不肯离开。

“毗昙你答应我。”洛伊语音略略颤抖，因为她知道她的话一定会刺伤他，但是仍然坚持说下去：“不要为我们的婚期逼迫陛下。”

星眸之中不易觉察的伤痛一掠，两点墨色更为纯粹，却像早已料到一般，轻问：“为何？”

那是无法解释的理由，洛伊认真地盯着毗昙，却是黯然失语，也许你会恨我，恨我这么轻易地就放弃我们的爱情，可是毗昙，你必须答应。

“毗昙，你曾经输给我一个愿望，这就是我要求你必须答应之事。”洛伊避开目光，轻轻地侧着面孔，清冷的月色斜打在她的半张面孔之上，仿若冰霜一般。

她感受到毗昙的手指突然僵硬，渐渐地离开了她的腰，于是心中便好像插入一根利刺，她伤害了他，利用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承诺，却是让他放弃。

时间仿若凝固，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到黯沉的语气。

“我答应你。”

毗昙说完转身，他黯然离开，眉宇之间隐含怒气，却在疾风一般越过梅林时忽然驻足，回望灿烂的玉华楼，那一刻目带凄凉。

如果是我赢了，我的愿望是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而你的愿望却是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