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

睁眼！

再重复一次！

她还是能看到上方破旧不堪的天花板，还有脑袋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哐当。”

门外传来的声响，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阿姐，阿姐！“

一声稚嫩的童音由远至近地传来，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瘦小的身板上裹着破烂不堪的单衣全是泥点子，鼻青眼肿的面上却挂着兴奋的笑容，对着躺在木板床上的少女欣喜地大喊，“我们有红薯吃啦。“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少女浅浅的呼吸声。

“阿姐，你啥时候能醒呀？村长爷爷说，只要有食物，你就能醒来的。”

小男孩眼神一下子落寞下去，吸吸鼻子：“阿姐，你什么时候能醒呀，我好怕你跟爹娘一样，长睡不起……”

小男孩的话，再次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真的重生了。

前世，她是林太傅之女林婉儿，十八岁那年嫁给深爱的太子宁子烨，原以为她会幸福一生，不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

一年当中，林府满门抄斩，她苦苦求了半月，最终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深入骨髓的恨意感动了上天，再次睁眼，她重生在林府灭门后第三年冬季，原身是一个爹娘刚死被退亲，一个人带着五岁的弟弟住在一贫如洗的家中，因受不了村民的指指点点，上吊自尽，林婉儿便成了她——沈暮烟。

“沈暮秋，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上我家偷红薯？“

门外一声爆呵吓得沈暮秋浑身一颤，他飞快将红薯塞入阿姐的被褥中，一扭头对上冲进屋的牛大娘凶狠恶煞的面容，吓得瑟瑟发抖：“我没偷，是小豆子给我的。”

“啪！“

清脆的巴掌上，让闭眼中的少女，紧蹙眉头。

牛大娘一巴掌，扇得沈暮秋眼冒金星，可他还是咬着牙道：“我没偷，就是小豆子给我的。”

“嘿，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红薯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我家豆子怎么能给你？”牛大娘气结，环顾一圈，看到墙角边放着的扫把，二话不说，拿起来就往沈暮秋身上打去，“让你偷东西，让你撒谎。 “

“啊，我没有偷，真的没有偷。”沈暮秋被打得又哭又叫，他想挣脱，但牛大娘一手死死抓着他，他压根逃不了，他撇头看向木板上的阿姐，他多么希望阿姐能醒来保护自己。

“还狡辩。“牛大娘似乎不解气，下了十足的劲道，狠狠抽打沈暮秋的后背，嘴里不干不净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爹娘，就是被你们姐弟给气死的。“

一句话，触动了她的内心。

她猛然睁眼，翻身坐起，在牛大娘没回过神之时，抬脚重重踹上她的胸口，夺过她手中的扫把，狠狠往牛大娘身上打去。

“啊啊啊，要死了，沈暮烟，你敢打我？”牛大娘被打得哇哇大叫，可依然没让沈暮烟停下手来。

她心中只有念头 ，谁敢欺负她，谁就要死！

“暮烟，暮烟，快住手呀。“

幸好，住在沈家隔壁的王大娘听到动静，一进屋忙从沈暮烟手中夺过扫把，将地上还在怪叫的牛大娘给扶了起来。

“阿姐？“

沈暮秋不顾身体疼痛，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暮烟，满脸惊诧：“阿姐，你醒了吗？你真的醒了吗？“

沈暮烟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两位妇人，眼神恶狠狠剜了她们一眼：“现在马上滚出我家，不然我杀了你们。”

两人都被沈暮烟眼中的凶光给吓到了，互相搀扶着，立马逃了出去。

“啪嗒。”

沈暮烟手中的扫把应声而落，她也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阿？姐？”沈暮秋小心翼翼地靠过来，“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弟弟，暮秋？”

沈暮烟一扭头，面有警惕看着沈暮秋，脑海内的记忆渐渐与面前的人重叠起来，她抬手重重敲着脑袋，她不是沈暮烟，她是林婉儿！

“阿姐，你不要敲脑袋。”沈暮秋眼中有泪，飞快抓住沈暮烟的手，嘴里哭喊着，“阿姐，我不会再惹你生气，求求阿姐，不要再一睡不起，我害怕。”

沈暮烟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如果幼弟还活着，也跟眼前沈暮秋差不多年纪，她缓缓放下手，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暮秋：“红薯，怎么来的？”

沈暮秋呼吸一窒，疯狂摇头：“阿姐，我真的没偷东西。”

“怎么来的？回答我！“

沈暮秋被沈暮烟面上的严肃给吓到了，他顿了顿才道：“真的是小豆子给我的，他、他让我从他胯下钻过去，他就给我了。“

胯下？

沈暮烟闭闭眼，她的兄长也被这么侮辱过。

“阿姐，我可以不吃东西，可是你还病着，你不能不吃东西。“沈暮秋飞快从枕头下掏出得来的两个红薯，”阿姐，你快吃吧，吃了你就有力气，就能好起来的。“

好起来？

沈暮烟冷笑，她宁愿一睡不起。

抬头，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那摇摇欲坠的木门，衣衫褴褛的弟弟。

这样的日子，比死了，还难受。

“阿姐……你就吃点吧，要是不够，我再去想办法。“沈暮秋抽泣一声，他好怕沉默的阿姐，上次就是这样，阿姐就上吊了。

“扶我起来。“

沈暮烟盯着一脸可怜兮兮的沈暮秋，想了想，还是挣扎着在弟弟的搀扶下前往小小的厨房。

矮小，黑暗，空荡。

找遍厨房角角落落，居然连一副像样的碗筷都没有。

“爹娘过世时，村里人都把家里的东西给顺走了。“沈暮秋站在灶台边，指着缺了一块的铁锅说道，“就剩下这口坏锅，没被人顺走。”

“只要锅底是好的，就能用。”沈暮烟摇摇头，感觉这副身躯很虚弱，虚弱地连站都站不稳。

沈暮秋仰着头，看着正在找盆打水的沈暮烟，面有诧异：“阿姐？你不会是要做饭吧？”

沈暮烟回过头瞧他：“不煮，怎么吃？”

“不是。”沈暮秋疯狂摇头，上前从沈暮烟手中接过木盆，“阿姐，你忘记了吗？在家里的时候，你是从来都不会下厨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