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过，目光移向桌面，那里有件绣花笔篓，内插竹签。
斗词，规则简单，自抽一题双方作词，尤者为胜。
叶轻尘挥手，随便选了一个，题目是咏物，不限具体。
对面女子欠身，形容纤瘦素衣薄纱，虽略显清淡却难掩风雅，标准的江南水乡女子。
抬手示意先请，叶轻尘负手而立，静待。
“问天何事，雪垂垂欲下，又还晴却。春到梅梢香逗也，尽有心情行乐。剡曲舟回，灞桥诗在，一笑人如昨……。”
提笔落字，女子边写边吟。
叶轻尘随声点头，暗赞果真不俗，仅这一首便颇见功底，怪不得如此多的秀才，能胜者寥寥。
笔落，吟声停歇，众人喝彩，女子却谦逊躬身，稍退半步嘴角噙笑。
“很有自信吗！”
回以笑容，叶轻尘握笔凝思，数息后笔落如风，未曾停顿。
黛玉好奇凑了上来，刘舒淇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也跟着靠近。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黛玉吟出，越念眸光越亮。
众人亦听出了不凡，纷纷喝起彩来。
一旁的刘舒淇并未有多惊讶，面上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视线却紧盯笔下那词，目露喜爱。
词成，喝彩声高过以往，对面女子先是惊喜而后黯然，轻声道。
“公子高才，雨霖认输。”
本觉得叶轻尘会走，却不想并未移步，而是笑声温和道。
“姑娘词作高妙，已有大家之风，若有意…，不若去城北绿柳红庄学习，将来做个女先生，也好！”
绿柳红庄，那可是专门为女子所设求学之所，六年前闻名神都，为多少女子向往，背景神秘。
雨霖惊喜，随后神色又显得暗淡，低声自语道。
“我可以吗？”
终是烟尘女子，怎配入的那女子圣地，更诚论成为先生。
“可以。”
叶轻尘听到了，温声答道语气坚定。
雨霖抬起头来，看到那温和目光心中一阵，想要再次开口。
“去了就知道。”
温声而笑，移步它去，仅留下那温柔，坚定了一个女子的心。
众人不知叶轻尘方才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站了一会，对面佳人便红了眼，目露‘依恋’，纵使走开良久，依旧痴痴看着，不曾稍移。
“高手！”
“偶像！”
“没想到这人竟是个揽花高手。”
……
听不到，自有了猜测，一些纨绔表情暧昧，暗道要要等下结交一凡，探讨些技艺。
叶轻尘不知他人所想，纵使知道了也会洒脱而笑，道一句――问心无愧。
词后便是诗，而后连过歌赋，并未被阻隔少顷。
转眼四局已过，留下诗歌首首上品，惊掉了一地下巴。
欢呼声自开始便未停过，并且一浪高过一浪，差点将绣楼掀了。
热烈的场面自然引的更多人围观，很快绣楼四周便被围满，高台下更是人头攒动，就连自诩不同的士子们都不得不挤挤，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公子，虽然您过了姐姐们的局，可小小这一关，可不好过哟！”
不像她人称妾，面前少女只称小小，娇俏的身量略显圆润，睫毛轻眨带着俏皮。
风尘女子多妩媚，然面前的这个，却给人种邻家妹妹的感觉，充满活力、调皮。
“那就请小小姑娘手下留情喽！”
少女的活力很难感染人，叶轻尘轻笑，拱手跟着凑趣。
“好说，好说！要让小小放水也可，只要公子给小小一百两，小小就稍稍…让你一下。”
故作高深，少女大气挥手，眉宇间仿佛在说，你占大便宜了。
“呵呵！”
“呵呵呵！”
身旁几女被逗的皆笑，黛玉更是掩口，差点去揉肚子。
叶轻尘也是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凑了过去，故作肉痛道。
“一百两啊！有些多呢…，这样吧！若是小小姑娘告诉在下用途，这些钱我出了。”
嘟着嘴，眼珠滴溜溜乱转，少女好似十分纠结，小巧的圆脸都皱成了包子。
“哈哈哈……。”
开怀大笑，众女都被逗乐，原本还在矜持的刘舒淇，也忍不住喷笑出声，只是没有柔肚。
“莫笑、莫笑，人家还没想好……算啦！算啦！人家还是告诉你吧！”
偷偷看了看高台边缘的舒雅，少女勾了勾手，神秘兮兮的道。
“公子，人家告诉你，你可不能高速别人……，人家…人家想要赎身。”
“赎身？！”
叶轻尘面色微愣，脸上笑意渐渐敛去。
四周诸女也敛了笑，特别是同属寻芳阁的几位女子，更是沉默下去，眼泛哀色。
“小小想要赎身？”
叶轻尘温声道。
“是啊！是啊！婉儿姐姐告诉小小，不想每天陪那些坏男儿睡觉，就得想办法把自己赎出去，小小被雅舒妈妈买来的时候是一百两，要想赎出去也得一百两。”
“原本小小存了五十两，再等两年也就够了，可想想舒雅妈妈照顾小小也不容易，小小想了想，决定多给舒雅妈妈留五十两，妈妈每天吵嚷费舌，买点茶水也能润润嗓子。”
“唉！五十两加一百两，真的好多，小小不知什么时候能凑够呢！婉儿姐姐说，赎出去了也要银子……，您能多给小小十两银子吗？五两也行？”
少女掰着手指计算，天真的话语吐出，直戳入在场每个人心房。
雨霖等几女流泪，她们真的是不忍心告诉小小，她即便得了那一百两银子也不够，赎身的银子，纵使耗费她一生，也是赚不来的。
一入欢场，如坠幽冥地府，今生~再难有翻身之日。
看着少女那期盼眼神，叶轻尘平静无波的心骤然抽紧，脸上的笑容温和如故，眼中却无丝毫喜悦。
“好，我给，不是五两，是十两哟！”
小小闻言开心，双眼眯成了两条缝。
叶轻尘回头，看向靠近的雅舒。
“为她赎身，多少银钱？”
轰~~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的望过来，雨霖等女是惊喜，更有着不可思议。
黛玉则是骄傲，摸着眼泪昂起头，泪光点点却掩不住嘴角的喜悦。
“你果然不一样。”
刘舒淇心中道，高昂着额头不肯让泪水留下，看向叶轻尘目光越发满意。
“妈妈，小小可是想着您呢！您可不能没良心。”
都等着舒雅开口，其中一名少女先插了嘴，擦着流不尽的眼泪。
“你这小浪蹄子，妈妈我平日待你们如何，哪个不是捧在手心，真当我是那吸人血不干人事的老畜？拿你们当摇钱树？”
“明着告诉你，妈妈我也是从那时过来的，你们经历的事我都经历过，你们心里的苦，我都受过，力所能及，你们哪个我不护着？如今你竟疑我，真真是良心狗肺，白瞎了我这心。”
舒雅流着泪，一番抢白似的怒骂。
诸女低了头，想到这些年的过往，确实如她所说，不曾苛责她们，反而多番维护，一时都愧疚起来。
发泄了一通，舒雅面向叶轻尘，强笑道。
“让公子见笑了！公子要赎小小，给这丫头一番富贵是这丫头的造化，原不该拦，可是这价钱……。”
“多少？”
叶轻尘皱眉。
“十万两。”
“怎么会这么多？”
“妈妈是否弄错？”
“柳嫣姐姐恐怕就这个价了吧？小小…不至于……。”
“妈妈，妈妈墨烟错了，求妈妈开恩，莫要迁怒小小……。”
……
一听价格，众女惊了，吵嚷了起来。
“十万两啊！原来赎身要那么多，小小岂非没有希望。”
耷拉着脑袋，小小唉声叹气，明亮的双眼都暗淡了下去，似是被抽去了精神，没了活力。
忽然，一只手掌轻抚在了她的小脑袋上，小小感觉到了抬起头，是那位白衣公子，正在温柔笑望着她，给予鼓励。
小小呆了呆，低头脸颊红了红，又觉多了几分力气。
“姑娘们，非是妈妈无情，若有可能我恨不得将你们都放了去，可妈妈胆小，不敢也没那能力。”
“寻芳阁大掌柜，说到底就是个屁，别人拿来充场面的东西，别看我平日威风，在人家眼里就是条狗，挥之即来、喝之即去，不敢有丝毫逾越。”
“楼中姑娘早已定例，赎身不问年纪、姿色，一律十万两白银，若是未开苞者还要加价，花魁、头牌更在其上。”
“这是规矩，改不了，我也不敢改。”
眼中含着歉意，舒雅说出的话，让雨霖等都沉默了。
原本几人还存着赎身的心思，可此时听来，只感到眼前昏暗，心中一片冰凉。
“这位公子，我知你那家中有些闲财，可这十万两……你还出吗？”
嘴角含着嘲讽，又有着悲苦，舒雅问出口，实则根本不报希望。
像这样的她见的多了，初时热血上涌，待听的赎资十个去了九个半，剩下那半个，也要爱惜名声，玩笑揭过。
毕竟花百两搏美人一笑是雅，费千金尝一点朱唇是傻，十万两为一青楼女子赎身，那就不是傻，而是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