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儒服青年不说话，华府青年诧异道。
“莫非真拒绝了茂才？哪家女子？竟有此等毅力！”
少年也看过了，眼中充满好奇。
“呵呵…呵呵……”
面对询问，儒服青年唯有傻笑，总不能告诉这两个损友，自己被人吓的话都没说全吧！
几番逼问无果，两人便不再提。
儒服青年看着叶轻尘二人方才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忌惮以及恐惧，他从未见过一双那样的眼睛，仿佛来自于天上，俯瞰这沧桑大地、云云众生，不带丝毫情绪。
背心直到此时仍湿湿的，明知那二人定在不远，青年却失了追下去的勇气。
拒绝两位损友去绣楼凑热闹的提议，拉着二人重新融入人群，向着它处行去。
“哥哥，方才那人说的，哥哥可知道？”
黛玉声音糯糯，听在耳中无限酸麻，这是她今夜少有的几次开口，自然引的叶轻尘重视。
“略知，哥哥也只是耳闻，说来好笑，哥哥虽居神都，但这龙子湖夜宴，还是第一次来。”
“那…哥哥可否说说。”
黛玉低声道。
叶轻尘温笑回头，放慢脚步，见黛玉感兴趣，自是知无不言。
“这龙子湖夜宴，早年皆为民间私办，到了仁宗时方收归宫营，至今已有百二十年。”
“虽则由宫营，然其本质未变，形式也未大改，其中斗诗、品酒，最主要者，还是这花魁一项。”
“花魁乃花中魁首，每届一选两年一改，比斗声势颇为浩大，为了配合此盛况空前，仁宗在时特命天工坊建栖凤、卧月、藏娇、容碧四楼，交于京中四大风月之地，用以花魁备选，也是休憩之意。”
“面前的这座绣楼便是藏娇，其余三座皆在这湖畔四周颇为醒目，妹妹不妨细看。”
黛玉闻言，踮起脚尖，却因人多个小，被阻了视线。
温柔一笑也不见动作，叶轻尘环腰在手，带着黛玉几步跨上绣楼前的树巅，脱离了人群，视线自然开阔。
只见龙子湖畔，灯光莹莹、彩旗飘荡，绚丽的颜色沿着湖岸布满一圈，远观似是将龙子湖镀上了一层光圈，煞是绚丽、缤纷。
在这层光圈中，尤以四座绣楼最为夺目，或雅中带魅、或贵中藏奇，又或者将那‘清雅’二子显到了极致，虽样式统一均为绣楼，却都怡然独立、色彩鲜明，不难看出出自名家手笔。
四座绣楼，两两对立坐落四方，犹如四位绝代佳人侧卧湖畔，各据一方之地，要争那花中魁首、湖中精灵。
“好漂亮啊！”
眸中映着湖面，黛玉面庞都被这灯光染出了一层光晕，苍白的面色被掩藏，就连心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放开，心旷神怡起来。
“哥哥，这花魁之争往年有几人参加？难道只限四楼？”
来了兴趣，面上自带了些笑意，黛玉侧身问。
“呵呵！自是不是，天下风月之所多矣！小小四楼岂可尽藏，妹妹可见那湖面画舫？”
笑着回应，叶轻尘暗道来对了，果如诸女所言，转移注意、引动好奇，方能解了那悲伤，使黛玉不再过多忧思。
经提醒，黛玉再度向湖面望去，只见湖面上轻舟如织、游船绰绰，其中又以画舫居多，各点着彩灯、装扮馨颖，论规模竟不比岸上集市小。
特别是那四座绣楼之间，各有着一处码头，码头前更是画舫如梭、接踵并行，灯光交叠亮盈盈一片，行人走在上面不用抬步，便能从头至尾可见其繁。
“神都自是有四大风月，可神都之外遍地烟柳，有意花魁者多如繁花、不可尽数。”
“这些画舫皆是来自各州、各郡，名动一地的名姬大家，因是外来入不得四楼，只能行舟湖上，依规矩各自竞逐，留得四人连同四楼名姬，共争花魁之位。”
……
一个说的详细，一个听的认真，公子如玉又兼美人多娇，共览这如画美卷祥和宁静，却不知这幅场景，落在她人眼中却全然变了味道。
“公…子。”
兮音垂手，恭立示下。
刘舒淇恍若未闻，眺望树巅神色莫名，一袭青衫绑着文士巾，儒雅中平添几缕风流。
她竟做了男衣装扮，黛眉加粗手法不俗，若不细看，很难辨出女身。
“走。”
声音清淡，一行向着藏娇楼而去，有无知士子想要近前攀交，未待靠近便消失在人群里，无声无息。
夜月的风，本就清凉，再加上靠近水畔，自然就带上了些许寒意。
鬓角发丝被吹动，黛玉未觉仍在观望。
叶轻尘伸手将其捋顺，柔声轻道。
“风大，妹妹下去可好？”
此时发觉，自然起了羞意，然而黛玉并未躲闪，接过发丝藏着耳后，轻声应道。
“嗯。”
未用轻功，只是聚气于足轻飘落地，两人并行又入人群，向着绣楼门前最闹处移去。
“哎呦！我说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拿不定主意，这夜宴马上可都开始了。”
一间精致的垂幕花厅内，寻芳阁老鸨雅舒妈妈满面愁苦，不住催促着面前的两位丽人。
“妈妈别催了，柳嫣姐姐心里有数，您要有事先去忙，快去、快去……。”
秀桌旁，两名女子中略显娇俏者，回头不耐烦的摆手，粉唇嘟起，自有一份娇憨之态。
“婉儿。”
柳嫣轻嗔，看向老鸨欠然道。
“烦妈妈劳心，嫣儿还想再看看，妈妈事忙且去，嫣儿幸得，不会误了时辰。”
本欲斥责，却见柳嫣开口立刻转了声调，雅舒温声劝道。
“我的好女儿，你怎么就不急呢？百媚楼、千娇坊那边可是早早就定下了人选，依梅轩更是请出了诗君，去岁便开始准备，唯有你……，唉！拖到现在，眼看就到了时辰！”
“罢了！罢了！我也不要你去争什么魁首，只愿到时莫输的太惨，否则我这楼主，可就当到头了。”
见柳嫣无声、垂眸黯然不答，舒雅无可奈何又不敢逼之太甚，只得自哀不幸向外走，嘴中似是有意嘟囔着。
“依我看那董殊、刘文轩就不错，尤其是刘文轩，三省第一、家财千万，有他相助，不比大海捞针的强……。”
“妈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这丫头也不知劝劝，嫣儿啊！你可快着点，真不行我就帮你选了啊！”
声音远去，伴随着急匆匆下楼声，可见外间忙碌。
打发走舒雅妈妈，付婉儿一改嬉笑换上满目愁色，看着楼下道。
“还没人答出来吗？嫣儿姐姐，要不就选刘文轩吧？妈妈说的没错，这刘文轩却是如今可选人中最好的，关键长的也不错。”
咋咋嘴，一脸花痴像，惹人发笑。
“噗呲！”
柳嫣掩口，白了她一眼。
“论才学，这刘文轩确实不错，只是风评不佳，自苏州一路入京，听说招惹了不下十余女子，各个容貌家世不俗，少惹为妙。”
“管他什么风平，又不是挑丈夫，能助姐姐夺魁就好，况且……”
说了一半，猛然反应过来，付婉儿瞪大眼，惊呼出声。
“姐姐不会是…，要从良？！”
一把捂住嘴，柳嫣略显惊慌，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轻声道。
“我的好妹妹，你想害死姐姐吗？纵使是想，哪有这般容易，且不说那万两黄金，便是可托良人，又岂是轻易可寻。”
总是欢场名伶，初惊过后很快镇定下来，付婉儿白眼一番，口中不断呜呜。
“呼呜、呼呜……。”
发觉自己太过用力，柳嫣赶忙放开手。
“要死、要死，姐姐这是谋杀亲夫。”
俏皮娇笑，付婉儿除了发髻散乱，全然无事。
知道又被这丫头骗了，柳嫣嗔怪一眼，故作生气。
“好姐姐、好姐姐莫气，婉儿不敢了。”
扑上来抱着柳嫣，付婉儿小脑袋在那酥胸上蹭了蹭，舒服的发出声音。
“好啦！安静坐着。”
对付婉儿无奈，也并非真的生气，柳嫣推开后者坐直。
“哦！”
闻言端坐，到了淑女，只是坚持不到三息，付婉儿眼珠一转，猛然惊诧道。
“我知道了，姐姐根本就没想过赢，出此难题就此拖着，就是为了堵妈妈的嘴。”
“到了时间随便选个士子，花魁肯定不用想，这又是姐姐最后一届，到时年纪到了又无花魁之名，身价必然大降，凭着姐姐的积蓄，妈妈又待姐姐颇好，想来赎身不难。”
越说眼眸越亮，付婉儿捧着脸颊眼露崇拜，嬉笑道。
“吼吼！姐姐好计策。”
“什么计策不计策的，不过是为了今后，想要还个自由身罢了！”
心思被道破，柳嫣并未不好意思，似水流波似的眼眸凝望楼外，清冷中满是柔弱。
“似你我这等女子，说是名姬众星捧月，到底不过出身勾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比那奴从又强过了哪里？”
“才子环绕，商贾千金一掷，说是搏美人一笑，不过觊觎我等美色，待骗到了手里，到那年老色衰时，还不置于一旁，半点不顾。”
“觅良人也好，自赎身也罢！不过是想得个清白，纵使饿死路旁被那席面裹了，也好过这日日屈意迎奉，强颜欢笑。”
惆怅的声调，道出了多少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