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笑：“现在就走？”
苏三：“听仔细了。”
他双手按着门框，望着微微发白的天际，马上就要天亮。
“等会要是有差人问话，你知道你应该说什么。对吧？”
叶子笑：“呃……我该说什么？”
苏三：“你说：‘夜勤抓住一个在酒馆闹事的黑户，工作辛苦了，今天周四这么早就出来执勤，还真的很有上进心啊你们。’，之后就交给我，明白了吗？”
叶子笑：“明白。”
苏三摇摇头：“我刚才对你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好比我就是一个周四闲着没事儿干，早上四五点起来遛弯的巡逻捕快，或者交通管制责任心爆棚的交警。你被我拦下了，我要清查你的车，你再重复一遍。”
“这是我的警官证……”叶子笑说着要掏证件，却让苏三按住了手。
“不对……”
“哪里不对了？”
苏三解释道：“你不用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我不是瞎子，我看得见车上六扇门的标志，知道这是公务用车。我还是要查你。或者我很嫉妒你这份工作，能在四五点就起床干活的家伙，脾气都不怎么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子笑有些尴尬……
“辛苦了。”
敬了个标准的礼。
苏三很满意：“对，这样就对了。”
又佯装熟络眼神微妙地问道：“喂，同僚，大早上的心急火燎干什么去？”
叶子笑熟门熟路的答道：“犯人押运。夜勤抓住一个在酒馆……”
“不对。”苏三打断了叶子笑的表演。“你算是我的上司，而且是刑侦组的，不用主动和我说明你的工作内容。专业点儿。”
“哦……但是真的要这么麻烦吗？”叶子笑开始觉得苏三有点儿不可理喻，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苏三掐着表：“我需要你保持这种专业的态度，明白吗？不然我可能就真的要拘留十五天了。”
时间不多，两人决定边走边说。
苏三：“他问起你的动机，照常说，他要搜车，你得镇定自如的答。"
叶子笑开始觉得自己的担心是不是有些多余，这个点儿根本就不会出意外吧……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看着马路上零零散散的商铺开门，几乎没有一个行人选择在这种寒春出门作死晨练。压根不用担心什么。
苏三又问道：“你把尸体都藏在哪儿了？”
叶子笑答道：“四肢在你座位下边，躯干占位置太多我塞尾箱了，脑袋在车下的储物斗里。”
苏三：“都用布包好了？”
叶子笑：“包好了，没血溢出来。”
说着，他们出发了。
叶子笑四平八稳往六扇门方向策马驱车。做贼心虚一般瞥着红绿灯路口两侧的交警亭，看见没人才松了口气。苏三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全神贯注提防着同僚。
不出十分钟。
苏三：“还有多远。"
叶子笑：“快到了，快到了！”
他内心泛起狂喜，仿佛下了刑场那般，内心的石头落地，也不由得加快了车速，恨不得早点逃离这“一万对眼睛”窥伺的街。
“慢点！”苏三喝道：“慢！慢点儿！”
可叶子笑哪里慢得下来！
他几乎要瞅见六扇门府邸的牌匾了！过了下个十字路口！过了那个交警岗亭！过了……
叶子笑那一刻内心慌乱无比，他看见早早起床的巡逻队刚上岗，同僚挂着胸牌，因为工作日的关系，正开始准备疏通马上要变得拥堵的上班车流。
“慢点！”苏三扣着他的手腕，强行拉紧了缰绳。“减速带！”
咚---
咚咚----
策马跑过减速带，马车颠簸之下，刚好停在十字路口大道中央……
而苏三和叶子笑在那一刻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们看见，车下的储物斗里，那个包着浴巾的脑袋，一路滚了出去。停在空空荡荡的马路中央！
而巡逻队的同僚已经看了过来，远远的叶子笑还看见那交警小哥脸上灿烂的笑容，和标准的夏邦军礼。
叶子笑慌了神：“怎么办……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打我。"苏三喝道。
叶子笑没回过神来，“什么？”
苏三：“在他检查那个袋子之前。打我！”
叶子笑提起拳头犹豫了半天，他看见那位同僚已经拾起了布包，挠着脑袋一脸好奇的样子。万分危急之下！
他咬紧牙关，仿佛挨打的不是苏三而是他自己一样。
“呀！！！！！”
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扯着苏三的头发一并滚下马车，两人扭打在一块！
交警小哥顾不得手上的东西，立马前来帮忙，两人一块制服了苏三……直到叶子笑从容地按照苏三所述，将苏三描述为“夜市醉酒闹事的不法分子”之后……交警小哥提着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包裹一路小跑回来，笑嘻嘻的。
小哥笑道：“嘿，您掉的吧。”
叶子笑一怔，他的眼神离不开那个白布包，丢了魂儿似的。手里拽着的苏三满脸是血。
“哦……对，是我掉的。”
小哥：“嘿，还挺沉的。很重要的东西吗？”
叶子笑：“超重要……”
伸出手去，慢慢的，慢慢的……抓住了布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哥：“什么东西啊？”
叶子笑：“你知道……这天气，很适合吃西瓜。”
小哥笑道：“哈哈……三月天儿这么冷。哪有什么西瓜啊。”
叶子笑：“恩……所以，很重要，反季节水果，都很贵。”
终于……终于，交警小哥完完全全松开了手。
叶子笑也终于找回了魂魄。提着尸体的头颅，押着苏三回到马车上，像是捡回来一条命。
“呼……卧槽刚才吓死我了。”
苏三：“你把我揍出血了。”
叶子笑不好意思地干笑着：“嘿嘿，兄弟，谢谢啊。”
苏三：“你的表现就像是刚从学堂毕业，步入社会的愣头青。”
这话说得叶子笑面上无光，不过想想，眼前这侍应生，小跑堂的身份愈发神秘。
“喂……我说兄弟，你不会真的是哪个江洋大盗吧？”
苏三：“有可能哦。”
“嗨。”叶子笑一听苏三这口气反倒是放下心来：“别吓唬我了，要真的是也不会甘心当个小跑堂的呀，何况老板娘马上就是个义警了，犯人会给差人打工？我不信呀。”
终于，两人安安稳稳将尸首运回了六扇门的库房，苏三正准备打道回府，叶子笑按着他的肩，留住了他。
苏三：“还有事儿？”
大门前，俩男人对视着，叶子笑过了一回才答话，仿佛深思熟虑了很久。
“我说，你这个家伙，不喜欢欠人家东西对吧？上次那三文钱的事儿也记得清清楚楚。”
苏三重新系起小辫，露出右眼那条断眉疤。
“对，我不喜欢欠账，那样影响我的睡眠，我是个不想有后顾之忧的人。每天要睡满八个小时，绝对不会把疲劳留到第二天。”
叶子笑有些不好意思。“那还真是对不起啊。今天肯定让你睡不得一个安稳觉咯。所以……去吃点儿东西？作为报答，我也不想欠你什么，关于之前的增值服务费，我们也结个账？”
苏三思索再三，答应了。
两人特地绕过了来时的那个十字路口。选了一条小路，一路无话，越走越是偏僻，毕竟叶子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和名义上的“酗酒闹事嫌疑犯”共进早餐。
挑了一家特别偏僻，临近隔壁市区的小餐厅，但是这家餐厅很有名，平时的生意也很好，他们今天来的特别早，要论以往八九点的时间，基本是没有座位的。
“运气超~~~~好啊！”叶子笑满脸兴奋，选了个靠窗的沙发位，像是一身疲劳都得到了缓解。“完美解决了麻烦，还能在小蓉城喝早茶！占着最舒服的位置！我今天真是走大运了！兄弟你说回去从文大哥要是知道我一个人就搞定了这么多破事儿！我能不能破格升职啊！？”
苏三：“嗯。”
嘁……怪人，
叶子笑见苏三这幅不善言辞，且沉默寡言的样子，看来这家伙根本对昨晚发生的事儿完全不在乎。
心中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季雯雯师妹手下打杂的？
可能吗？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也只在乎师妹啊。
“喂……你有听我说话吗？”
苏三：“在听，我很困，十八个小时没睡觉都这样。没什么好脾气。”
叶子笑决定调侃调侃这苏三。
“你知道季师妹喜欢什么吗？”
苏三一听两眼亮了起来。仿佛提起了兴趣，原本游离不定警惕周围环境的目光也重新回到叶子笑身上。
哈！果然如此。
叶子笑得意洋洋，仿佛已经将苏三看穿了。“她啊，喜欢唱歌。”
苏三：“嗯。”
叶子笑：“嗯？就‘嗯’一下？”
苏三指着菜单：“我要这个。这个，有冰镇饮料吗？大秦的咖啡也行。我需要提提神。”
对于苏三这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叶子笑愈发觉得有趣。“所以，要不送点儿东西给她？”
“穷，没钱。”苏三点完东西，将菜单推到叶子笑面前。“还有啊，大小姐给我东西吃，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我就知道你没钱。”叶子笑咧嘴笑道：“来，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说着摆上一块玉髓，推向苏三那头。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是……季师妹也喜欢这东西，本来啊，没想到现在是经你的手送过去咯。”
苏三也不客气，姑且收下了。
叶子笑：“我要去个厕所。你给我看着钱包，弩和证件我都放桌上了。今天这经历太刺激了，搞得我都有点儿肾虚。”
苏三点点头，待叶子笑离桌。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渐渐人满为患。从嘈杂的人声中，他隐约能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
倒不是他好奇心发作，而是那俩人的对话内容，实在让他无法安下心来。
“宝贝……心情如何？”
“我兴奋到能叫出来！"
“我也是！宝贝儿，大闹一场吧！”
“这儿离最近的衙门警署有多远？”
“半个小时都赶不过来，现在是上班高峰期……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对！对！对！”
“你杀过人吗？”
“没有！师兄，我从来没杀过人。”
“我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刺激，我还想过要不要去抢钱庄，但是这种偏僻生意又好的商铺容易太多了。”
“师兄，我不想杀人。”
“我也不想杀人，可有时候没得选，你知道抢劫没那么容易，总会有不识趣的人想站出来逞英雄。”
“虽然这么说……但是拿着机弩站在桌上，指着别人的样子好帅啊。”
“哈哈哈……你真可爱。”
“我们以后要一直抢下去吗？为什么不去找工作呢？”
“去他妈的工作。”
“可是没有工作的话？我们将来有小宝宝了，小宝宝问起来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不会很麻烦吗？”
“哈哈哈……”
苏三默不作声，将叶子笑的弓弩藏在沙发缝隙里，六扇门的证件收了起来，钱包放在了手边桌上，接过打工小妹递来的咖啡，笑道：“不用糖，也不用奶。”
轻抿一口，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他的眼神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