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岛信长心脏在被贯穿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定了。

在场没有医疗能力者，除非用掉绯村一心他最重要的藏品，否则心脏破裂加碎裂可以说几乎无药可救。

所以他没有出手的意思。

虽说很可惜，一个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流逝···但他与毒岛信长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最多就是有笔交易的交情而已。

但现在，稍有不同。

杀生石、革正团以及毒岛家，三者有点连线而串起来了。

巧合过多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是单纯的巧合——而他，一直想要拿到关于那几个妖组的信息，然后杀上门进行报复。

其实，这，本就是他和毒岛家的关系。

以毒岛千冬为诱饵，钓出盯上她的革正团的人或者妖怪···虽然现在有点奇怪，但结论来说某种意义上恰是正途。

“停手吧，绯村小子。”

两柄剑就在脖颈侧相交，但依旧面无恐惧的毒岛老爷子将那柄镶嵌了杀生石的武士刀插回到一把剑鞘当中，面对被六个面具男给围住的绯村一心，就像是一位公司前辈面对新生后辈一般地劝说。

“我们七人不是现在的你所能够对付的···就算你可以，你也不可能从我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算留下我们，先来的也绝不会是御神柱的人，而是我们的支援，让我们就这样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几人聚拢在内庭中央。

雨水从高空落下，却是在众人四周齐齐分开，看上去却像是顶着一柄透明的雨伞。

“你可以战、可以追，但我们却绝不会顾虑普通人的——说到底，我连现在毒岛家的不在乎，更何况是普通人？”

收回剑之后，毒岛老爷子从和毒岛信长同类别的和服当中抽出手帕，轻轻擦去手上被儿子沾染到的血迹。

威胁。

以人群为人质的威胁···虽说现在毒岛老爷子的正体是人是妖还不明，但这种有智慧的妖怪基本都会做的出来的事情，拥有明确人类智商的他不可能做不出来。

说到底，这方式没有什么成本。

没有任何阻拦，要想实现这种方式只要走一路砍一路就行了，对有能力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多余的负担。

这就是在将人类方逼入到选择困境当中。

放，是不对的。

但不放，亲眼看着无辜民众死去，也绝没人能淡定地说这完全是对的——而且还有事后处理以及名声的问题在里面。

心理、善良、抉择···

绯村一心，会是一个善良的人么？

“···”

微抬起点头来，他那刘海下的目光扫过四周的七人。

一次不杀死全部的话，就会被逃掉。

哪怕一次全部杀死···他要的又不是尸体，而是情报。

“铿锵————”

但他还是尝试性地，挥舞起了刀刃。

双手握住，全身发力。

如果能够一下毙敌全部只留下一个活口的话，那么威胁也就不攻自破了。

神净流·斩风剑

那最速的剑技，随着他双手的舞动，直接从招架住它的刀刃上跳动而起，瞬间就在四周掀起了剑影的障壁之风，构成了真空一般的剑之领域。

一刀、两刀、五刀···

以远超过普通人那一秒数刀的极限，绯村一心在那一刹那挥出了两位数以上的攻击，不留余力地同时攻向了六位不明底细的敌人。

这速之极的剑，不仅可以用在高速对付一个人身上，同样也可以用于应对多人的场面。

而剑影藏在本就昏暗的雨夜当中，更是看不清，除了锐利迅捷之外，带上了如同毒蛇一般的凶险。

“嘭！！！”

女忍者这旁人所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绯村一心身周如同空气爆炸一般向外蒸腾出正球的领域，其余六个人除了那毒岛老爷子之外，全部都向后被瞬间击退。

刀、扇、骨、针···

那面具六人组手中却是出现了各不同的武器，齐齐跳起一般地落于数步之外踩溅起雨水，站稳之后那面具下的眼睛全齐齐瞪着绯村一心，虽说看不清面具下的容貌表情，却也明显能看得出一种暗暗心惊。

每人面对的剑招不同。

有多有少，但起码都是两剑以上——一剑破防、一剑追杀，毫不留情地杀人之剑。

如瞬间蔷薇之花般向四周全方位一齐发动攻击，简直闻所未闻···如果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虽说存在边际效应的问题，但他们所有人都不能确定自己在毫无防备之下能否第一时间安全接得下来。

不过与此同时的。

将六人击退的绯村一心却是将神净收回，没有再试图接近毒岛老爷子，威胁他说出可能知道的情报。

同样的也是向后飞退，从六人破开的包围圈中退回到了毒岛千冬与女忍者身边。

秒不掉。

虽说只是一招的招式，但他可以说已经在这斩风剑当中用出了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全力，但连一开始都无法瞬杀一人的话，继续纠缠不过是狂妄而已。

···可惜，与防卫厅的紧急联络木咒符上次已经用掉了。

否则有远程支援封锁的话，哪怕只是创造出一个封闭空间，他都可以尝试尝试将他们全歼。

“你们走吧。”

没有收刀，但绯村一心已经又重新改为了防守的姿态，站在两女身边。

虽然非常可惜。

但这已经是最佳解法。

六个不知深浅起码是心转手级别的不知人还是妖，还有利用上了杀生石的力量更加不知深浅的毒岛老爷子——虽说他想继续为当年的事情报复，但也不是一点理智都没有。

“你这家伙，以为想打就打，不打就···”

六人中耍刀的、一开始驾住了他砍向毒岛老爷子脖颈一刀的武士服壮汉嘴里骂骂咧咧。

但在毒岛老爷子抬起的手下还是止住了发言。

六个这种级别的高手，而且从参与到这里杀人来看，还应该是毒岛信长不知道的，独属于毒岛老爷子本人的渠道···是他所说的，‘那个大人’么？

“那么，后会有期，大概最近还会再见，绯村小子。”

毒岛老爷子一点被攻击挑衅了的怒气都没有，语气当中还是老年人对年轻人的欣赏，抬起的手食指中指微合地，其余六个人便是一起收回了各种武器，然后与他一起，七个人光明正大从长廊向着正面那边出去。

雨水冲刷着满地都是血水，他们七人便是如同电影中的恶鬼，漫步其中。

“啊，对了——”

走到那满是尸体残骸与各种武器痕迹的长廊门口处时，毒岛老爷子回过头来，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哪掏出的天狗面具放在脸半边还没扣上去，回过头来望着三人。

在女忍者刚刚放松的全身肌肉重新紧绷的情况下，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对绯村一心说道。

“那天晚上我的提议是真心的···你的剑技加上千冬这个可以遗传优秀天赋的母胎，或许下一代的毒岛宗脉真的会有趣点吧。”

这样说着，扣上了面具。

七个人踏入到了地狱景象般的长廊当中，灯光一闪一亮。

却是在灯光暗灭的眨眼之间，就这样消失在三人面前。

“淅淅沥沥———”

压迫得神经发痛的沉重压力消失之后，四周的雨声重新占领了主旋律，钻进三人的耳中不断沉重回响。

“父亲···”

毒岛千冬踉跄着站起走到了残破的和室当中，跨过几具保镖的尸体残骸以及断刀断剑，走到那面被鲜血染红满是裂纹的墙壁前，颤抖着手伸向毒岛信长。

但不论再怎么不想承认。

他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心脏被贯穿，脖子被扭断···这样还能活下来的话，已经不是人类了。

“一夏···一夏！”

而从父亲的尸体边又颤颤巍巍站起来，双眼赤红的毒岛千冬又想到了自己爷爷刚才嘴里所说的，快步向房子里面跑去。

一路都是尸体。

绯村一心两人跟着的，在一间仓库当中，找到了毒岛千冬弟弟的一夏——和她爷爷所说的一样，只是在里面昏睡了过去而已，生命体征平稳。

毒岛千冬瘫坐在他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

而绯村一心和女忍者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先是打给了夜神临也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六花妖组的情报以及线索，然后才是打给了防卫厅东京部分的人，让他们过来收尾。

想必，还是会有点风波吧？

处于东京地区的，几十上百人的家族被一晚屠戮干净···这个月，还真是多事之秋呢。

接到了报案，防卫厅的人员和警察不一会就来了。

防卫厅那些接触惯了的人还好一点，那些过来只是封锁现场的警察，好几个人走进来之后又立刻跑了出去，停不下地呕吐。

这种事情，在日本已经好几十年没发生过了吧？

···起码，在明面上能让他们接触到的，已经好几十年了。

而作为第一发现人之一，在毒岛千冬受到刺激几乎全程说不出话来的情况下，绯村一心和那位女忍者的口供就显得格外重要。

在完全录完口供一系列事情，等到绯村一心走出防卫厅分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抢劫团伙溜入东京地区作案，剑道家族见义勇为，却被全家屠戮’

第二天，刚回到家里甚至还没重新休息，绯村一心刚打开电视机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新闻头条。

那么大的动静，那么多的人口消失，想要掩盖都掩盖不住，更别说其中毒岛信长还是经常抛头露面的剑道协会宣传大使——而这么大的事件，也只能推到‘持械抢劫团伙’这样的头上。

这突如其来的新闻甚至比天下第一中学生剑道大会还要让社会震动。

倒不说下午还在电视直播前颁奖的大明星，晚上就惨死掉了，两者的人气本就挂钩在了一起。

“怎么样，出来了么？”

“不要说得我好像有罪需要一直在里面蹲着一样。”

看着新闻的，绯村一心也没有那个再睡觉的心情了，接过恰逢其会夜神临也打过来的电话，和他聊了起来。

“真是冷血啊，死了人还这样冷淡淡的样子。”

那边键盘声不断，这边则是已经开始在做早餐了。

“不然怎么样？装高手不说话？还是假惺惺地哭出来？”

绯村一心一边谈着电话一边还给知道他昨晚是送毒岛千冬回家，现在大概刚起床看到了新闻在不断短信轰炸他的美奈子回着消息，一边还在冷静地掌勺着。

君子远庖厨。

因为哪怕是在厨房那种地方，看多了鸡鸭牛羊猪狗的生死，人也会逐渐变得冷漠，失去更多的善良和同理心。

而像是绯村一心这种甚至看到过不知道多少人生离死别、甚至其中还包括几乎感情上等同于自己亲人的人，想要他简单再为别人的逝去而心起涟漪，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虽然善良还仅剩地留下有一点，但同理心已经没多少了。

“好消息是，你说得的确没错，毒岛家的那个上代老头子以及那六个人，大概真的和革正团有关系。”

“昨晚监控最后所侦查到的，七个人是走到一个据传和六花妖怪有关系的小妖怪组织地盘上，然后才消失不见的，现在已经和人交涉看能不能从那边套出点什么消息来——当然，你要是等不及的话，直接上门要命也行。”

那边的夜神临也没继续有点不看气氛地玩闹口吻，而是认真地说着。

从昨晚到现在，他大概也是守在电脑前，一直在分析这些东西吧。

这样想着地，绯村一心已经做好了清水鸡汤面，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当然，因为是与妖怪相关，哪怕是分析线索也好，我推荐你还是起码找个法师类的队友一起行动，更加方便有效，比如我上次···”

“不用，我大概已经找到了。”

“是么已经找到了···已经找到了！？”

电话对面的夜神临也明显发出了震惊的声音。

“嗯，大约的确已经找到——只要再过面试就能录用的那种。”

从餐厅这里直穿过客厅看到中庭那边已被翻过一遍的土地，绯村一心点了点头。

“将那个妖组的情报发到我这里来吧，我会去找上门的···还有，杀生石相关的，我感觉可能也会和他们有关，你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再找一下线索。”

绯村一心继续说着。

但却长久没听到夜神临也的回复···大概是被他不声不响就找了个队友这完全不合他性格的行为给吓到了吧。

“还有，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找一下毒岛家当年参合到十二神将当中的事件资料——我总觉得，现在出现在他们家灭族的七人，还是会和当年有关联。”

毒岛家被灭族本与他无关，但如果和六花妖组旗下任何一点有联系，那就与他有关了。

“···嗯。”

那边的夜神临也似乎总算反应过来了，传来了应声。

“对了，还有生命流派那边的，你找到有修行法了么？”

“已经有眉目了，过两天就能给你答复。”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

绯村一心已经嗦完了面，说了一声正打算关掉通话时，夜神临也那边又传来了也不算迟来的祝贺。

“还没恭喜你呢，神净小哥，天下第一中学生剑道大会高中团体组夺冠——还有，提前祝贺你拿下个人赛冠军，夺得【雏·剑圣】的‘高中生剑圣’称号，成为新生代剑圣——‘剑·圣·先·生’。”

剑圣先生···

听到夜神临也嘴里这冒出的古怪称呼，绯村一心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了出来。

“剑圣不剑圣，又不是喊出来就是。”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高中生剑圣的称号，只是想要那放在奖品桌上，那枚平平无奇的佛珠···只是想要穹、身边人的普通人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