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今年春节特别冷,下雨又下雪的,在除夕这天,一个一身劲装骑的少年提着个包裹骑在马上穿街过市。马蹄踏破小水洼之上肮脏的冰,又把沾上的黑泥踩在那层薄雪上,留下一串的黑色马蹄印,高邮除夕的街道是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影的,匆匆而过的行人都袖了手,被严寒压缩成最小的一团,不起眼的从马边走过;不动的是街边不时见到的“雪人”,昨夜雪下的小,没有把靠墙而坐的那些人全盖住,露出雪下面被冻死的尸体,几颗发黄的门牙从大张的嘴里露出来,如同不自量力的小鬼嘲笑着经过的骑士,他们实在不能称之为人;周围却是鞭炮齐鸣,彷佛在那些鞭炮炸响的家里还有“春节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传说,但是却看不见那里是什么地方;人们穿行在鞭炮声不断传来的街道上,就好像在肮脏的地狱行进,却听着天国的仙乐,静静的朝前走去。
这个骑在马上因为寒冷,不停交替换手提包裹的少年,就是刚从萧府出来回家过年的张士德。
他作为萧翰少爷的爱将为萧家服务到了最后一天。
从大江浴血死战到返回高邮后,对张士德而言,日子过得飞快,好像嗖的一声就到春节,中间两个多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是因为萧翰回高邮之后,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去见王保保了,也没有做任何大的事情,每日都是和张士德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物,大部分还需要张士德这个江湖上有名的张三小哥给萧翰少爷介绍。
就这样,在张士德的疑惑和不解之中,时光唰的一下到了除夕。
穿过富豪们的长街,经过店主之流的有钱人街区,看见墙开始颓倒、屋顶有塌陷的时候,那就是快到张士诚他们暂住之地了。
等看到闹哄哄的一街筒子人的时候,张士德勒住了马,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心道:“这都除夕了,大哥你还搞这些事啊。你也不歇歇。”
张士诚家那条路上的雪早没影了,整条路已经被踩成了黑色的泥浆坑,站在上面的那些人都衣不蔽体的,很多人露着胳膊或者大腿,身上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像破烂席子一样卷在自己躯体上,大部分人都在寒风里缩着脑袋跺着脚丫子取暖,一眼看过去,整条街好像塞满了一群晃来晃去的鹅。
“张家小三爷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那些乞丐、流民顿时一声吼,塞满街筒子的人唰的一下分开了一条通道,通道起头正正停着苦笑着的张士德。
无奈的挥了下手,把眼皮耷拉下来,张士德好像检阅三军的元帅一般,骑着马缓缓的行上这露出人群的地毯一般的黑色泥浆上。
“感谢九四大爷啊!”
“好人有好报!祝张家明年升官发财啊!”
“好人啊!我全家给您磕头了!”
……
那些乞丐般的人一片又一片大呼,接着不知谁领头,开始一片一片的对着张士德的马跪了下去。
张士德的马蹄踏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膝盖跪进冰冷刺骨的黑泥里,张士德并不动容,也不说话,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家门口这副景象,只是在嘴角挂了个无奈何的苦笑,在周围那群跪在泥里之人炙热膜拜眼神之中,高贵如王子一般缓缓纵马走过。
张家门口雾气蒸腾,八口大锅一字排开,靠墙地方堆着墙高的粮食麻袋,不停有手下拽出麻袋,把米倒进锅里,而锅前面另一个手下正用瓢给排着队的乞丐释粥。这样一边舀粥一边倒新米的做法能不能把米做熟并不重要,施粥的和被施粥的都不在乎。
关键那是米啊!
对这挤满了一街筒的人而言,生吃都可以!
张士德在门口停住,下的马来,往锅旁边看了看,笑道:“今年施粥不加砂石石块吗?”
原来以前施粥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吃得饱还来领粥,就往锅里加土和沙子,防止你抢了别人的命。
但是今年,张士德看了一会,没发现大哥像往年那么做,没人加砂石。
正站在锅前的王五六立刻扭头叫道:“三弟回来了?没问题,今年不加了,张大哥说让大家过个好年,由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张士德笑着抬头一看,只见流民头子王五六一手拿着一个砚台,一手拿着支毛笔,谁来领粥,得先对着他伸直两手手心,他先仔细看对方手心,然后在掌心里画一个黑色十字,手上有字的才可以过去领粥。
不时有人被王五六连吼带骂从粥锅踢开,然后抱着头在一路愤怒叫骂声中逃开。
“你他妈的都领过了,还想领?你真没良心,没见你后面这么多人一口米都进肚的吗?”王五六狠狠的一脚踹上一个家伙肚子,那人后退着踉跄了几下摔在了泥地上,接着旁边排队的人连吼带骂又踢又踹,那个乞丐哀嚎着挨着拳脚挤出了人群,连自己破碗摔在泥地上都不敢拾取了。
“我王五六就长着个天眼,所以张大哥让我来施粥,谁想蒙我,天地不容!领过粥的赶紧滚蛋,这点米是活命的,不是让你吃饱的!”王五六大吼着。
张士德觉的很奇怪,他刚刚看那个第二次领的乞丐手心干净,没有十字,王五六怎么能知道他已经领过一次了。
带着好奇,张士德走过去,把王五六扯到一边,小心问道:“六哥,您怎么看得出谁领过了?真有天眼?”
“啥啊!”王五六看见张家的人就很开心,他附耳到张士德耳边道:“是这样的,这都是乞丐,手心手背都是积年黑泥,我给他们画了十字,他们想再排队再领一次就得去河边井里洗净手上的墨十字,这样连原来的泥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就变干净了,所以我一看到干净的手,就知道这王八蛋要领第二次。”
“高啊。”张士德惊叫起来。
“嗨,你家经常施粥,施粥多了经常就多了对付这群奸诈穷人的经验,有的人太坏了,不管别人死活的,比如……”王五六脸有得意之色,但随即想起自己也是个流民穷人,尴尬的停住了其后的侃侃而谈,转移了话题:“三弟啊,你这好不容易萧少爷放假了吧,赶紧进家过除夕去吧。我们施完粥一起过节,多谢张大哥。我这…我这…几十年了……竟然有个家了…”
说到这,王五六竟然哽咽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士德可不怎么会安慰流泪的爷们,他拍了拍这个汉子的肩膀,装作没看见那眼泪,扭头牵着马进了院门。
一进院门,一群人放下了手下的活计,顿时惊喜的叫了出来:“三少爷回来了!张大哥快来啊,你三弟回来了!”
张士德看了那群人,都是跟着自己弟兄吃饭的食客,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院子里也搞了口大锅,一群人在杀猪切肉,另一群人在像食堂伙计那般洗菜、烧火、劈木柴,毕竟过年了吗,大家就是要大吃一顿。
闻听手下的叫喊,张士诚跑到了门口,抱着门框对着张士德叫道:“小弟,我还以为你要在萧府守夜呢,哈哈,没想到小少爷放了你回家过年,赶紧进来。”
看到大哥的样子,张士德愣了一下,突然鼻子一酸,竟然有酸楚的眼泪堵着了鼻子,让他呼吸不得了:张士诚还是带着儒生的高帽子,然而他那身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就是秋天之时和萧翰少爷一起拼命杀清风寨贼人之时所穿的一模一样,单薄的外套,露出脚趾的积年靴子,在如此冷的冬天,只不过在外边套了个棉坎肩,那棉坎肩还是自己老妈缝的,已经满是补丁,这和裸露双臂有什么区别?就在这些寒冷的冬天,他还在施粥?银子呢?银子呢?银子为什么不花在自己身上一点呢,哪怕多几百蚊买个单衣外套呢?
然而张士德抽泣了两声,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马背上把褡裢和包裹披在自己肩膀上,笑道:“哥!我回来了!”
张士诚这样是常态,尽管张士德自觉自己混的不错,然而老哥不变,那有什么用呢?
张士诚亲自拉着张士德的胳膊进入南方人家的正厅,张士德对张士诚和二哥点头致意,他把包裹和褡裢放在木桌上,对着冻得红肿的手吹了几口气,只见嘴里的白气如仙气般包裹了手掌,这大敞四开的客厅和外边一样的温度,实在太冷了。
“小三,你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今年过年没法和我们一起过呢。”二哥张九五笑嘻嘻的坐在交椅上说道,他伤布还搭在脖子里,因为为了萧府送盐,和清风山交战被射中胳膊骨头,伤势好得极慢,以致于三个月了,还不敢拆伤布。
张士德嘻嘻一笑,说道:“哪能啊,谁不过节啊。萧少爷肯定放我回来啊。”
接着看着自己口里白气疑惑的叫道:“哎,我前些天拿回来的那个炉子呢?就是我捡来的萧府不用的那个炉子,我不是叫你们点上取暖吗?怎么还是屋里屋外一样冷呢?你们知道不知道今年有多冷?”
张士诚嘻嘻笑着说道:“看看,我们的三弟在萧府呆惯了,居然怕冷了!”说着用手重重的一拍张士德的脑壳笑道:“小子,你难道忘了,从小都是过来的,还怕冷了?萧府屋屋有炉子,让你变娇贵了吧?”
张士德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萧府都忙着赏雪呢,人家屋里点着炉子,热得出汗,开着窗户赏雪景,那叫一个美啊......”
旁边坐着的张家老二不乐意,敲着桌子叫了起来:“三弟,你不用羡慕萧府。那种人就怎么是我们能比的呢?你知道火柴或者煤炭今年在高邮卖到多贵吗?今年太冷了,要是点你那萧府来的炉子,我们今年春节连肉也不要吃了啊。”
“我知道今年特别冷,柴煤都很贵!但是咱有这个!”张士德说着他从褡裢里抽出一个包裹撂在小桌子上,顿时咄咄咔咔一阵响,一堆重物砸在这三条腿不一般齐的茶几上,让茶几摇晃起来。
听到这声音,张士诚和张九五一起起身,都是满脸惊异,叫道:“这是?”
“这是一堆银子啊。”张士德幸福中略带嘲讽的说道:“萧少爷给的过节赏金。”
张士诚拨开那包裹,倒抽一口凉气,惊叫道:“这么多银两?”
“二百两过节赏金,萧少爷特意给我的,比给他保镖都多一倍整呢!”张士德得意吹了个白气箭头的口哨,身子一转做到二哥旁边的椅子上,笑道:“买柴煤够用了吧?买酒买肉也肯定够了!家里够吗?赶紧去!免得人家关门过节了!”
张士诚掂了掂那大银锭,愣了好一会,突然扭头对张士德怒骂道:“好你个小混蛋,你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早点给家里?!”
“是啊!”张九五感同身受,不顾吊着的那条胳膊,跳起来挥手就打张士德头皮,叫道:“小三,你这王八蛋,你知道我们多缺钱吗?”
张士德挥手遮蔽二哥打来的巴掌,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又笑又气的叫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在今天拿回家里来!”
“你这小东西.......”张士诚一手掂量着银块,一边叫骂道:“这萧府肯定不能按着日子发,谁过春节在除夕发赏金的?肯定发给你好几天了吧?你竟然现在才拿回家?”
“是不是小三你看上谁家姑娘了?开始自己给自己攒私房钱了?”二哥笑着说道。
“哪有的事!”张士德悻悻的叫道:“我就是看你们花钱如流水,我知道,若是我这二百两早来几天,肯定变成施粥的米面或者祭奠弟兄的卖命钱,绝对不会变成取暖的柴或者煤,又或者大家吃的鸡鸭鹅或者喝的酒水,所以我特地今天才拿回家来!”
张士德一言既出,大哥二哥全都无语,因为三弟的话说到坎子上了。
张士诚把大块的银锭放回包裹,摇了摇头说道:“三弟,你知不知道今年多冷啊,多少人会死?”
二哥打了个响鼻叫道:“小三,你家萧府开窗赏雪何其风雅?谁他娘的不想这么干?但干的起吗?今年本来就安徽吃不饱饭的流民云集,加上又雨又雪的,在你家主子赏雪的时候,多少的可怜人就被冻死在梅花之下?这不是我说的啊,是大哥说的。”
听到这,张士诚气愤的一拍桌子,吼道:“什么风雅之士最爱赏雪中红梅,要是不是大官大贾,我听到这种鸟话,我就想上去抽他们耳光!什么骂了隔壁的雪中红梅,知道因为这雪这骂了隔壁的红梅,多少可怜的人会被冻死吗?高邮城这几天死了多少人,一街一街的冻尸,你知道吗?”
张士德耸了耸肩,还撇嘴挤眼,摆了个和我有什么关系的表情,歪着嘴说道:“我又不是大哥这种救急雨,我没本事管这么多。”
说罢一敲桌子,笑道:“这些我不和你唧唧歪歪,算我说不过你,别的都不要管,家里酒肉够吗?就说这个。”
张士诚愣了片刻,猛地一拍自己额头,指着张士德叫骂道:“小兔崽子,等会收拾你!”
说罢扶正头上的儒生帽子,捧起那包银子朝外跑去,在门口叫道:“谁闲着,赶紧过来,出去再买猪肉、酒水!肉啊,菜啊,随便什么都行,能买多少买多少!快点,过一会天黑,都关门了。”
二哥张士义看着老大的后背,笑嘻嘻的一巴掌拍在张士德脑壳上,笑道:“小三,要没有你管着老大,稍微鬼点,我们家早他娘的破产了!”
张士德苦笑几声,转头疑问道:“今年不会这么穷吧,我记得去年有肉有鸡有一整墙的酒坛子,摆了一院子的桌子吃酒席,今年连桌子都没看到?就这么过年了?”
张士义摇了摇头:“去年可没清风寨呢,今年萧府不高兴,咱们就跟着倒霉呗。而且大哥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光王五六就多少张嘴等着吃呢,”说罢拍了拍自己肚子道:“这个春节可穷死了。”
那边张士诚已经交了张士德的银子出去,转身回来,听到两个弟弟说话,悻悻的叫道:“子曰:过节就要高兴,别说什么穷不穷的。去年有点钱,今年没钱就饿死了吗?十袋米我们吃饱,九袋米就饿死人吗?王五六什么的好弟兄,不过是桌子上多双筷子米锅里多放点水而已,”
最后张士诚做了总结发言:“你们不都是活蹦乱跳的吗?说明我们还是有钱,哈哈。”
墙外边不知多少人会对张士诚满心感恩的跪地感谢,但在墙里面,小弟可不管大哥的面子。
张士德翘了个二郎腿,非常不客气的打断了张士诚的大笑,直直讲道:“我昨天听萧府的人说,高瑞奇去了官府当白文书,五十两贿金大哥你出的?”
元朝官府向来分在编吏员和非在编吏员,官府可是抢破头的好差事,官是朝廷委派的,不好随便上,但是吏却是个大人说了算的职位,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兵是说官员,营盘就是小吏,很多小吏因为熟悉关系、州府钱粮等事务,比大官还要权势熏天,所以小吏也是热得烫手的差事。
想进的人多,而在编小吏因为油水丰厚又不想累着,就撒门子招揽自己亲朋好友当白吏,所谓白吏就是一群官府帮闲的人。
他们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却帮官府收租、纳税,一样的权势熏天。
就好比小吏又把自己的威权拿出去聚敛了一帮吏下之吏。
这帮人对官府而言好处多多:一来要拿这个差事少不得给上官大吏好处;二来,官吏可以省心少干活,租子钱粮一文不少的会上来,还多了不少孝敬;三来,即便下头胡来,只要说是帮闲的人,便推脱了自己的责任。
据说山东有个小吏宋江因为杀了小妾题写反诗被拿问罪,结果他平日里招揽的人脉,一个白牢子李逵为了他,劫了法场,杀伤无辜平民几十人,已经轰动天下。
据说那个李逵为了这个白牢子之位贿赂宋江几百两银子,完全认这位大哥为唯一靠山,所以退无可退,只能以死效命。
这件事在官场却坚定了白吏平常忠心可用、有事又可弃之如敝屣的印象,一时间各地官府都争相扩大白吏的规模,高邮自然也在其内。
张士德没想到,高瑞奇那个平日以算命和告密为生的卑鄙儒生,竟然进了官府。
这个人让张士德非常鄙视,听说他进了官府,气得半死:一是气这种垃圾如何能进官府;二是气这个贿金居然是大哥出的;最重要的生气所在就是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大哥瞒着他。
果然看小弟这么气势汹汹的发问,张士诚没敢直接回答,他裹了裹身上的坎肩,哈了口白气自言自语道:“果然很冷啊。”
然而指着外边大叫道:“小七,赶紧把小三带来的那个炉子找出来,拿到客厅里来点上,别冻了我弟弟。”
张士德鼻子哼了一口气,装看不见大哥的表演,旁边二哥两肘放到茶几上,满脸坏笑的用手指捅了捅张士德的肩膀,小声笑道:“有钱拿回家就是硬气!搞他!”
看二哥支持自己,张士德顿时更有底气了,又哼了一声,叫道:“怎么回事?啊?大哥,救急雨大哥,鼎鼎有名的江湖救急雨大哥,我们弟兄卖命赚的钱能给个儒生败类吗?给江湖小弟个交代吧?”
“小子!”张士诚被弟弟阴阳怪气搞得上火,扭头指着张士德叫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嘛找疤脸陈一伙人连打带踹的赶走高瑞奇?还隔墙砸石头扔人家摊子?你知道不知道高邮地盘黑/道早就分好了,离开戏园子,他去哪里摆摊?搞得人家找不到算命的地方?他一个读书人不能提扛拉抬重活,你让他怎么吃饭?”
“哦?还是我的错了?”张士德怪叫一声,站起身来,对着大哥叫道:“他就一个官府眼线,你撂在自己家门口什么意思?好像你不是每个月都有几个被官府通缉的朋友来找你要路费逃亡一样!你到底是救急雨啊,还是要官府的卧底啊?我砸了他摊子都是客气的,按江湖规矩,我应该把他沉湖里去!”
“你…人家是读书人,你就算赶他,也不能用江湖手段啊。”张士诚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叹气连连。
“什么鸟读书人!”张士德一声冷笑,指着大哥叫道:“他平日饱读什么诗书,却以告密为荣,这狗娘养的,说不定连你这经常接济他的人也扔到牢里去!他有你的诚吗?”又指着二哥叫道:“他有二哥的义吗?”
最后用拇指指着自己胸口叫道:“他有我的德吗?”
说罢一声冷笑,鄙夷的说道:“儒生就是一群无诚无义无德的官府之狗!都是做贪官的好料,平常你教导我们要记得滴水之恩,但是那帮儒生,就是一群给他多少钱也养不熟的狗!因为我们家不是官!他们只巴结官!”
二哥张士义和三弟错肩而过,在张士诚视线之外,拍了拍三弟的腰,附耳笑道:“说得好!”
说罢,二哥张士义扭头看了一眼气得脸铁青的大哥,肚里笑着,却假模假样的对着门口叫了起来:“小七,那炉子呢?你这孩子这么慢吞吞的呢?”
“你这个小孩!专门过节的时候给我找不痛快吗?”张士诚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己坐了下来,指着张士德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只是吼了句:“过年呢!好好过年!别找我吵架。”
“哥啊,也就三弟敢和你吵。三弟聪明,说话在理的。”二哥张士义笑嘻嘻的转过身,把张士德也按在椅子上,说道:“好了,吵完了,好好过年。”
“在理?在什么理?”张士诚气咻咻的又直起身子,但看到那边年轻气盛的三弟张士德也一脸气咻咻的样子又要站起来和自己吵,他马上猥琐了,扭过头去,端起茶杯,作势欲喝,马上又对着门口叫了起来:“小七!小七!你把那炉子塞哪里去了?现在都没拿来?”
看大哥在三弟面前服软了,张士义一脸解气的微笑,张家是能赚钱,但禁不住大哥这么用钱乱花,总是拮据,那给高瑞奇的五十两银子让他心疼很久,还被严令不许告诉在萧府的三弟,这让张士义气得半死,今天看小三教训老大教训得那叫一个爽啊,总算出了口恶气,张士义心里高兴坏了,简直爱死小三了,就在张士德面前笑眯眯的转悠。
这时候,他看到张士诚带回来的那个包裹还没打开,一下就抱了起来,自己打开了布包,看到里面是一个坛子。
“小三,这什么啊?还是银子?”张士义问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要是这坛子里还是银子,今年可以爽到十五都不缺钱了。
张士德看那坛子,一愣,说道:“刚才气死我了,忘了这坛子了,这是萧少爷给咱家的好酒。”
“好酒?萧少爷给的?肯定好啊!”张士诚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窜了过来,和二弟一起观赏那坛子。
“萧府的东西有不好的吗?”张士德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可没修炼出大哥那种撂爪就忘仇的本事,还带着点不忿。
“这可是贡酒,四川那边来的,送给高邮这边达官贵人一批,萧府留了两坛,其中一坛就是这个。”张士德指着那个酒瓮说道:“给皇上喝的。”
“什么?!萧府才有两坛?贡酒?蒙古皇上喝的?”张士诚和张士义两人舌头都伸出来了。
张士义更是手一哆嗦,差点把这贡酒摔到地上。吓得张士德、张士诚两人同时伸手下面接着,人人脸色发白。
“咱家要不要摆香案啊?”张士诚摸着酒瓮问道:“听说皇上赐东西都要摆香案迎接的。”
“这又不是皇上给你的,是萧少爷给的。”张士德笑道:“我怀里也没圣旨让你摆香案迎旨啊。”
张士义叫道:“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张士德得意的笑了两声说道:“多少银子不知道,但是喝一口,绝对比你们这辈子喝过的所有水酒加起来都值钱。”
“这萧少爷对你也太好了吧?这好东西,我老实说,萧二爷挺抠门的,怎么舍得给我们这些下等人这玩意?”张士诚难以置信的叫道。
“有个事和你商量。”张士德咳嗽了一声说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