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也逃了,还是躲不掉已经发生的事情。那些都是记在脑海中的东西,刻骨铭心,怎么可能逃离那个地方,逃离那些人,就能全部忘记?
而现在,是不是......只有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尘让她来于家长住,估计就是怕她寻死,防患于未然吧。他一向最懂自己,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猜透她的想法。
然而,要是一个人真的想寻死,有什么能挡得住呢?她想着,若是现在有一个只能装得下自己的壳,那个壳里,温暖,安静。没有人打扰自己,没有人能强行将她拉出来,没有人,能阻止她走向死亡......
知晓从柔软的床上缓缓坐起身,在夜里黑暗的房间里环视了一周,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她也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都是什么样子。
阿尘心思细腻,总是能把一切都替她想好。
可能是他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一直都在还债。
她扯了扯干裂的嘴角,下了床,没走几步,便撞上了东西。没有感受到一点痛意,她伸手摸了一下,是桌子,只是边边角角都被包了一层厚厚的海绵。
难怪撞上去是软的。
她说过,他总是能把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周全,细致到她身边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房间里黑黑的,这几天都在飘小雨,所以晚上也没有星星和月亮。
她不想打开灯,仅仅靠着直觉,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索着走到了窗边。
于家的别墅很大,健身房游泳池小花园应有尽有。而她住的地方,恰好正对着花园。
夜晚的雨更大,淅淅沥沥的声音,伴随着清新的草木香味从窗户透进来,让人心神为之一震。
知晓一直很喜欢下雨天,豆大的雨点从高空上洒下来,啪塔啪塔的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这副景象,那时她总能趴在窗户上看上许久。
然而这一刻她却是没有什么心力观赏景象的,只是呆呆的站在窗前,任凉风透过窗户吹着她单薄的身子。
她抿了抿唇,无力的蹲在了地上,双手环抱着腿,昏昏沉沉的埋着头。
每晚的这个时候,黑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不断地侵蚀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要将她同化。
只要触碰到一点光亮,便能将她白嫩的肌肤烧灼成黑色。
她有时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觉得身体像是置身在一潭冰凉的死水一般,凉意刺进骨头里,钻心的疼。
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忍受啊。
只能靠着,汲取那些过往的回忆,以此来温暖一下冰凉掉的心。
阿至。
她甚至都不敢叫出他的全名,似乎自己是一具待罪之身,喊了他的名字,就像是玷污了他一般。
那样的一朵象征着纯洁的男人,是不可以被任何人玷污的。
知晓就这样在窗户的角落昏昏沉沉的蹲了一夜。
第二天于尘早上有课,临走时去知晓的房间看看她,结果一进门,床上没有人,吓得他心头一跳。
一转眼,却瞥见她缩在角落,小小得一坨,将身子蜷在一起。
他几步走到知晓面前,想将她抱起来,一伸手,隔着衣衫都能摸到她冰凉的皮肤。
于尘心里一惊,又伸了手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果然有些烫。
她已经在这里蹲的太久了,以至于身体都已经有些麻木僵硬了。
于尘将她抱起来时,知晓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又淡淡的垂下眼眸。因为知道这栋房子里不可能再有其他的男子进入她的房间,所以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将她放在床上,掖好了被子之后,于尘才去楼下给刘妈打了声招呼,让她熬点姜汤。又给刘叔打了个电话,让他来一趟。
闹成这样,早上的课程自然是去上不成了。
于尘回到房间放下包,给李昊发了条短信,让他帮忙请一下假。
其实他在学校的成绩很优秀,就算不去上课,辅导员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于家家大业大,就只需要他拿到文凭,接手自己家业罢了。
更何况学校里有好几项奖学金都是他爸资助的,连校长都不会说什么,他们这些拿工资的人,自然也不会多嘴。
刘叔很快就到了。因为于家有他专用的医药箱,便两手空空的进了门。
于尘也不确定知晓会不会有和那天一样的过激反应,所以他也只能让刘叔再试试,病总是要看的,不能因为她的抗拒,就能一直拖下去。
就如那天一样的场景,刘叔还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静静的看了床上的人半响。
房间里十分安静。
她睡着了,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仔细听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于尘看了她几眼,动作慢吞吞的将那条白嫩的手臂递给了刘叔。
几秒钟过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那人的动静,过了好半天,知晓还是没有反应。于尘才放下心来,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正欣喜于她不抗拒外人的触摸时,刘叔面无表情的冲他泼了一道冷水。
“你不用高兴了,她是因为烧糊涂了,才没有反应。”
“......”
刘叔把了一会儿脉,又看了看她的舌头,对于尘说,“中药她肯定是不会乖乖的喝的,我直接给她打一针,待会儿你再去药店买点退烧贴备着,如果晚上她还有发烧的状况,就给她贴上。”
于尘看着他拿出一次性针管,消毒,配药,针尖又细又长,他忍不住颤了一下。
“刘叔,能不能......不打针,知晓小时候也不爱打针的。”还记得那时候出去玩时,她被一条小狗咬破了腿上的皮,善姨带着她去打狂犬疫苗,她性子倔,不肯打。跑了两条街,才被于尘追到了。后来还是四个大人按着她,才让她把那一针打了。
他想着那个场景,有些心虚。
万一她醒了之后,生气了,他可哄不好。
刘叔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谁爱打针?你爱啊?”
于尘急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怕她......”
“都烧成这样了,不打针她烧傻了你负责啊。”刘叔扯出体温计往知晓脸上一扫,仪器发出滴的一声,于尘瞥了一眼,39.5℃。
他缩了缩脑袋,“打......刘叔说打,那就是没错的。”
打完了针后,刘叔便收起了医药箱,走下楼。
于尘和他一起出门去药店买退烧贴,他想了想,对于尘说,“阿尘,你还没带她去看专科检查?”
“没有,我想等她情绪稳定点了,就带她去。”
刘叔瞥了他一眼,“什么样的情绪叫稳定,她本来就是个病人,早检查早治疗,也好得快,等她情绪稳定了,那病都好了,检查什么?”
“......哦。”于尘挠了挠脑袋,心虚的应他。
两人从于家的鹅卵石小路走出来,便分了路。
于尘急匆匆的买了药之后,又一刻不停的往家里赶。
好在知晓也没有醒过来,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脸都烧红了。
刘妈已经为知晓额头上盖了一块热热的毛巾,加上刘叔给她打了一针,应该一会儿就退烧了。
于尘看她安安静静的睡着,便去了书房打法时间。
这一看,便靠在书房的凳子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他惦记着知晓的身体,急急的走去了她的房间。
她还在睡着,于尘摸了摸她的额头,总算是没有早上那么烫了。
于尘在家待了一天,什么事情也没弄,一直在操心知晓病情的事情。
他琢磨着干脆明天也请一天假,带知晓去医院检查一下。
就如刘叔所说,真要等知晓情绪稳定下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早点确诊,若是他想多了那便可以放心下来,若是真的如他所想,那也好早点发现早点治疗为好。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一阵闹闹嚷嚷的声音。
他一听就有了眉目,是平时混在一起玩闹的那一群人。
因为他们之前来过好几次,刘妈都认得,于尘还没走下楼,那一群人便已经出现在客厅了。
三个男生,两个女生。
他站在楼梯口看了一眼,隔着那几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周雪娇。
她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眼底乌黑一片,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觉。
站在她身边的是周雪娇的好朋友,叶蓁蓁。
她一看到于尘,便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哟,于大少爷今天在家里可待的舒服啊,被温香软玉缠得走不动路了吧。”
话音一落,那几个人脸上都有些尴尬。
于尘从那人身上收回视线,莫名其妙的被怼了一道,皱着眉头从楼上走了下来,没好气道,“别他妈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就难受。”
这位大少爷在外人面前脾气本来就大,因为知晓的事情,好久没有发过脾气了,所以这一群人现在都好像忘记了他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