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晓肯去他家住的话,至少可以给善姨减轻些负担。
有刘妈在,他能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境况。
再加上早上看到了百度搜索出的那个回答,他更加不放心让知晓一个人待在家里。且不说她对外人的抵触程度,光是她现在的心理状态......于尘真怕哪一天回来,看到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那时,他将后悔莫及。
听他说完后,李善沉默了半响,似乎是在考虑。等她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都红了一圈。
于尘楞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善姨......如果你觉得舍不得,那就算了吧,你别哭啊......”
“没有,我只是怕麻烦你,自从来了盐市就一直麻烦你们家,现在又......”不得不说,于家对她的帮助太大了。当初她孜然一身来到盐市时,于尘的母亲含秋就为了张罗她的住处忙上忙下的,后来又麻烦于尘的父亲给她找了一份合适的工作,这几年来,也麻烦了他们家不少事情。
虽然和含秋关系一直很好,但是李善时常想起,还是觉得惭愧。
“不麻烦,我把知晓当我亲妹妹,怎么会麻烦。”听善姨这么说,像是答应了。于尘心里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知晓去于尘家住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下来。
于尘下午还有课,和李善商议了第二天来接她,就先走了。
李善去楼上知晓的卧室为她收拾东西。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才惊觉她才来了一个星期,来得时候带的一点点东西都还没拆开,也用不着收拾什么。
她有些怅然,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算称职。在女儿最需要关心的时候,她却帮不上什么忙。
想要留下来照顾她,可是一旦留下来,她们两母女的开支便没有了保障。
李善走到她床边坐下。
知晓还在睡觉,睫毛下方的眼皮略略有些灰青色。她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将被子顶起一个小小的凸起。
还记得她小时候也总喜欢这样子拱着睡,小小得一坨,睡到半夜,总会从她的肩膀处不知不觉的缩到腿窝,也不知道她怎么办到的。
李善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第二天下了点小雨,细密的雨席,让前方的路朦胧得像是被披上了一层白纱。
于尘下午课程结束得早,便从学校开车直接来到知晓家院子门口。
李善早就将知晓要用到的东西打包好了,只是上去喊了她,她都没什么反应。值得欣慰的是她早上吃了几口粥,虽然没说话,但是比前几日看着要好了许多。
他上去时,知晓躺在床上,眼睛定定的看着衣柜角。无论于尘怎么叫她,她都充耳不闻。
最后于尘没法儿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下了楼。
之前她一直是躺在床上的,虽然能看到她原本肉嘟嘟的脸上少了些肉,但也只是认为她几天没进食,清瘦了几分是正常的。于尘这时抱起她,才发现她骨瘦如柴,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不由得心里一疼。
这才几天时间,就把她折腾成这副模样。
生病和失恋,是最能让一个人萎靡不振的两件事。偏偏她两件都占了。
许久没出门,走到院子里时,被几滴雨水滴落到她有些灰白的脸颊上。
冰得她眼皮轻轻一颤,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阴雨天,雾蒙蒙的,院子里草香味儿十分浓烈。
她脑海里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画面,细细的雨幕中,两男两女一同走在路上,气氛有些微妙,中间的女生,衣物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脚印。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记忆,像是已经被封尘了。只能偶尔浮现出一段来,将疲惫的她唤醒,余下的,便再也记不清了。
知晓微微眯了眯眼睛,往于尘的怀抱里钻了钻,不想把自己的任何一处的肌肤暴露在外。只要想到那些画面,一股凉意渐渐袭上心头,那种惊慌的滋味儿,让她无法忍受。
车开出了一段距离,于尘便停住了车。
车窗外站着一群人,约有七八个的样子。
那几人和他熟得很,前段时间经常在一起鬼混,这会儿认出了他的车牌号后,兴高采烈的冲他打招呼。
于尘迫不得己将车停下,打开车窗,准备打个招呼就走。
谁知那几人一看见副驾驶上的知晓时,都楞了一下。
他们都是知道于尘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的,这会儿突然看见他的车上坐着一个女生,心里不由得疑惑。
不过只是一会儿,他们便自己揣测了一番,笑嘻嘻的调侃他,“哟,尘哥,这小美女是谁啊?”
“尘哥这是金屋藏娇呢,你小声点,别一会儿被娇花儿知道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这有什么的,哪里有男人不偷腥的。"
于尘刚想解释,“不是......”
“啧啧,尘哥,这大白天的就把人折腾得精疲力尽啊,行啊你......”
他们说话一向很荤,每次调侃他和周雪娇时,他都不以为意。
然而他正想随口应付两句离开时,却瞥见知晓脸色越发得惨白,两只小手交叉放在胸前,眉心紧紧得皱起。
她听到了!
于尘心里得怒气蹭的一下子就起来了,瞪了那几人一眼,骂道,“你们少说点话会死么,让开!”
没等那几人反应,于尘便踩了油门,从他们身边擦过。
那里里于家不是很远,几分钟后就到了家,他急忙解了安全带走到副驾驶,想把知晓抱出来,想到她刚刚的脸色,于尘有点担心她的情绪。
于尘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低头看了一眼,她现在情况确实不是很好,脸色涨的通红,一脑门儿的汗水,头发都被打湿了,一缕一缕的搭在耳侧。放在胸前的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像是在经历什么不可抗拒的痛苦。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心里着急,“小知了,怎么了?”
“阿至......阿至,救我!“她双手环抱着膝盖,不停的摇着头,泪水不断涌出,有些失控的喊,“不要......不要!救我!”
“知晓,知晓你醒醒!我是阿尘,我是哥哥呀。”
“不要......阿至阿至。”
她不住的喊着那个名字,语气中饱含痛苦。
于尘又心疼又自责,肯定是刚刚那些人说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这时候也不是恨那些人的时候。他拱着身子,硬生生的将她从座位上抱出来。
在他怀里的时候,她都还不安分,不停的摇头喊着“阿至,阿至......”
于尘为知晓感到难过。
喊他干什么呢?有什么用?
他身边早就有了另一个人,完全不顾你的死活,你还念着他做什么呢?
终于到了为她准备的房间,于尘之前重新布置房间的时候,特意去网上查了一下,粉色是小女生们最喜欢的颜色。所以他便将满屋子的东西都换成了粉色,希望能让她住着有安全感一些。
他将她放在了粉色的大床上,一趟上去,她便急忙将被子拉上,整个人都蜷缩进去,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于尘站在床前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出声。他担心她躲在被子里太闷,便小心的揭开了被子的一角一看,她正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张嘴咬住了食指的指节,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疼,急忙掰开她的手,轻声安抚,“知晓,你放松,放松好不好,我们已经回家了,回家了。”他握着她的手,随意一瞥,发现她的指节都已经被咬出血了,那个咬伤的地方,看着触目惊心。
正想说斥她几句,却见她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一刻,她像是恢复了意识,眼里谜雾朦朦的,既委屈又小声地,轻轻地对他说,“阿尘......我生病了......我害怕。”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很少会哭,像这样哭出声音的时候,更是不多。
于尘心酸得几欲落泪,此刻,他只想紧紧得将她抱在怀里安慰,“没事的,不怕,哥哥在。会好的,我给你找医生,咱们治病。”
她没回答,只是默默的哭,连哭声都极其小声,小声到,于尘几乎听不见。
他安慰着她,会好的。
总有一天,她会像以前一样,哪怕不爱笑不爱说话,也愿意出口怼他。
夜晚,于尘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知晓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房间里没有开灯,尽管她睁开了眼睛,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就像是她现在的处境,深陷泥潭后,站起来,身上依旧是满身泥土。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心理状况。
最怕的事情,不是不知道自己生病,而是什么都知道,却无能为力。
没有能力自救的人,往往会在心里产生两种选择。
一是死,二是逃。
她心里很清楚,这两个选择,无疑都是在走向同一条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