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知晓软软白白的手牵着,耳边响起了篮球砸在地面上,“砰砰砰”的声音,男生站在自己面前咕咚喝水的声音,还有......
“小乖,帮我拿着衣服。”
“小乖,我的水呢?”
“小乖,乖乖坐在这里等着我,打完球就给你买棉花糖......”
清新爽朗的男声,让她的心不禁为之一颤。
可惜,那个总是笑着喊她“小乖”的人,早就已经弃她而去了。
“叮叮叮......”
所有在脑海中回荡着的声音,突然被学校的上课铃声给打破。
她回了神,脸上的皮肤冰冰凉凉的,一片水渍。
她抬手擦干了脸,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刚刚那些画面......好真实。
真可笑,都被那两个人抛弃了,她脑子里竟然还留着残念。
他们都走了。
所有人的脚步都在不停的往前走,只有她一个人还怀抱着期望,坚定的停留在原地。每天走过每一条街,看到每一处的风景,都像是在怀念那些青春和逐渐变得灰白的回忆。
难道是因为她脚步慢,才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么?
这个年纪,本应该是少女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她们却承受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伤痛和坎坷。
七月这个毕业季,本来就是告别的季节。
她们的青春,也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终是画上了一个不完美甚至残缺的句号。
就此终结。
——
盐市,镇安区。
昏暗的房间内,门窗紧闭,窗帘被拉拢,没有留出一点光线,房间里的空气压抑得很沉重。
靠墙的那张一米八的大床上躺着一名少女。
她脸色苍白,身形有些薄弱。眉心轻轻皱起,像是一道抚不平的涟漪。精巧的鼻子下方,是她那两片弧形很好看的唇瓣,此时紧紧的抿在一起,偶尔会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明明是夏季,外面晴空万里,床上的少女身上却盖着两层碎花棉被,厚重得几乎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她蜷缩在枕边的手指掐入了手心,隐隐有点要浸出血来的的征兆。
房间外渐渐传来一阵脚步声,踢踏踢踏逐渐走近,床上的少女耳朵动了动,皱着眉难受得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那人走到门口,低声和另一个人说话。
“她还是没起来么?”是个男生,声音听起来温润和蔼,让人很有安全感。
门外踌躇了半天的那名妇女回了他的话,语气里透着担忧,“没有,从你走后,一直保持着一个姿态,动也不动。”
“没事,我进去看看。”
“阿尘,晓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说话的人是知晓的母亲,李善。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房间内,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站在她对面的人,正是于尘。
于尘瞅了一眼门内,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
他皱了皱眉,拍拍李善的肩膀,“没事的,善姨,晓晓只是因为没能参加考试,有些难过,你别担心,我先进去看看。”
“好吧,辛苦你了阿尘,现在课业这么繁忙还要回来看晓晓。”
从安柳回来的那天晚上起,知晓就没有离开过这张床。
她的生理反应像是全都消失了一般,没有一点症状。不吃不喝一个星期了,别说她一个小女孩,就是他一个身体强壮的大男人也经受不住这种折磨。
于尘抬脚走进房间,缓缓坐在了床前。
她像是有所感应,眼皮动了动,遂又将身子全都埋进了被窝里,身体蜷缩着,背向门口,也背向他。
“小知了,是我啊。”他俯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于尘叹了口气,站起身去将窗帘一把掀开。
阳光立刻就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房间里恢复了光亮,将床上那个凸起照得更加明显。
少女被突然照射进来的光亮刺着,眼眸闭得更紧了些。
她眉头皱得更紧,轻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于尘走回床前,想伸手,却又不忍心打破她的宁静。
知道这时候叫不醒她,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往门外走去。
李善一直等在门口,来来回回的不停走动,直到看见那扇卧室的门被打开,才紧张的迎了上去。
“怎么样阿尘?”
于尘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她从头到尾都没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她这样躺着也不是个办法啊,不吃不喝的早晚要出问题啊,我打个电话问问她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说完就要下楼去拿手机。
于尘急忙拉着她,“善姨,别打了,他现在都自身难保,手机还不一定能打得通。”
李善一听,心里更着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汪伯父的工程上被人钻了空子,出了些事情,现在估计已经被拘留了,要等事情查清楚了之后,才能定罪,所以你现在就算打过去,也没人接。”从安柳回来后,他就找人着手查了一下汪家的事情,果然如汪父的那个助理所言,一切都是有人预谋好的。但是现在找不到直接的证据,汪父在安柳树敌太多,再加上知晓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现在也只能等先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事情上了。
李善站在楼梯口,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混杂着,熏得心都无法跳动了一般。
她就知道晓晓不会因为没能参加高考就变得这么颓废,一定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很早之前她就猜到,知晓的那个死鬼父亲肯定会出事的。
那时候她之所以能一个人放心的走,都是因为了解知晓对她父亲没有什么感情,就算那个人出了事,晓晓也一定会毫不在意的来盐市找她......却没想到,终究是血浓于水,那个家庭的破裂,会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她突然想起知晓小时候送她离开的那天早上,小小的身子还没自己肩膀高,眼中明明有泪水,却装得很坚强的模样......她简直悔不当初。
“都怪我,当初应该把她一起带走的。”李善红了眼睛,“阿尘,都怪我。”
于尘心里也难受,善姨是母亲多年的好友,从小就看着他长大,算是他的半个母亲。这会儿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有些懊恼。
然而这只是单单说了汪父发生的事情她看上去都难以接受,如果她知道了......知晓受辱的事情,恐怕会承受不住。
他将冒在喉咙里的话,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善姨,你给晓晓熬点粥吧,我......再进去和她聊聊。”说完后,他又回到了房间里。
知晓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动。
于尘忍不住了,将她的被子掀开,抱在怀里轻声的哄,“晓晓,起来吃点东西吧,好不好?”
怀里的人目光空洞,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个死人。
他看得心疼,“你这样不吃不喝的,身体哪里受得住啊,善姨成天就担心你,哪里能好好上班啊?你振作一点。”
她还是没反应。
于尘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阵,又将她放回了床上,叹了口气,“是不是,只有他来了,你才会振作得起来。”
她睫毛轻轻颤动,就一下。
“如果是这样得话,那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
“不。”她终于出了声。
于尘欣喜若狂,总算是肯开口说话了,这是她来了盐市的这几天,说得第一句话。
他佯装镇定,按捺住欣喜,威胁她,“那你就起来好好吃饭。”
床上的人又没有了反应。
不管如何,她肯开口说话了就是好事。
于尘也明白了,提到那个人才会让她有一点反应,至少能成为刺激她好好吃饭的手段。
刚好李善端着一碗热粥上来,递给了于尘后,担忧的看了知晓几眼,又下了楼。
于尘将她扶起来坐好,将白米粥轻轻吹凉,送到她嘴边。
她不肯张口。
“晓晓,吃点儿。”
知晓垂下眼眸,看了一眼碗里的粥,顿时觉得胃内一阵翻腾,开始翻江倒海起来,“哇”的一声不住的干呕。
她已经五天没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吐出一点黄黄的胆汁。
于尘急忙将垃圾桶递到她面前,轻轻拍着她的背。
干呕了几分钟,她才奄奄一息的躺回了床上。
于尘再也不敢再逼她吃东西,想到她刚刚呕吐时难受的模样......等等,呕吐!那——什么的症状,就是要呕吐!
他瞳孔一缩,定定的看向知晓。
她面上毫无波澜,想来应该没想到这种事情。
于尘心里着急,又不敢问出来,只好憋在心里难受。
看来,得找刘叔过来看一下了。
他定了定神,将床头柜上得水杯里的水倒出来了一小点,递给她干得脱皮的唇边,“晓晓,如果吃不下,那你就喝点水吧。”
知晓抬眸,看了他一眼,终是张开嘴抿了一口。
好几天没进食,嘴里除了苦涩之外,就剩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