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拉傅起的手,他并没有躲,但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反握住,我知道我是真真正正地伤害到了他,我毁掉了我们的爱情,以及友谊。
不会再有把酒言欢,促膝笑谈了,对吗?
傅起将那双谜一样的双眼牢牢钉在我身上,声音带着凄迷与惆怅:“你就没有话想对我说?”
如果再给我一段足够我权衡利弊的时间,我一定能想到更棒的主意更好的解决办法,可目前为止,我也只能垂下双眸,真切地道歉:“对不起。”
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不管前方有多艰险,我也必须要走到底。
于是我们的进展画上了完美的句号,我再拥有了那么多以后终于又重新归零清算。我走出门,正午的阳光有点晒,这个春天短暂的就像是飞鸟扇翅而过,这就要到夏天了吗?这么热,把我眼睛里的汗都晒出来啦。
“我会一直陪着你。”关苗跟上我,突然这样说道,“就算全部的人都离开你,我也绝对不会是其中的一个。”
我白了他一眼:“少可怜我,用不着啊……”
关苗还想说什么,但是我朝他摆了摆手,不想再承担任何的感情了,这不是我当务之急要处理的事,没有爱,不被爱,也并不会死对吗?我要背负起傅家的希望,让列祖列宗不为我蒙羞。
接下来果然战事打响,丞相在朝堂上都快要急疯了,各人都有各人的意见,可就是没人愿意上前线。也是当然,文官最擅长的是打嘴炮,让他们真的亲临战争现场,也就相等于让他们去死。所以留在后方着着急,对对骂也就够了。
时间过得那么快又那么慢,快的让人心悸,又慢的让人恐惧。
然后形势所迫,我就垂帘听政,代帝朱批了。当日我刚出现在朝堂,所有的人都愣怔了一刻,当然也有骂我妖后祸国囚禁皇上的,但我没吭声,只是淡淡地看着各位大臣争执,然后将信物交给了暮齐。
一切都有巧舌如簧的暮大人帮我来说,我只是保持着高贵冷艳地姿势坐在帘后。
侯爷进京以来,大兵在城外扎营,看上去士气高昂。宫里的那些文官一个个都心慌其乱,有闹的,有骂的,有唧唧歪歪动员各将士与之对抗的,纷纷质疑侯爷是想逼宫。
但军队一直都没进城,所有的信物都已经交到了我手上。
本来他们是建议我直接将傅起的退位诏书拿出来,当众宣读,更替换代,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刻,倒不如先对外证实我的身份,然后我垂帘听政就可以。
等我的决策有了成绩,等江山在我手里更加稳健,等个别大臣不再拘泥于女人当政的性别歧视,那时候才是我撩袍称帝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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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预想过形势的复杂困难,毕竟连孝祖皇帝都是女扮男装在位十三年,她到死后才被揭露身份,虽然人们还是肯定她的政绩在先,可对女人称帝的事儿还是怀有异议。
这也是我垂帘听政的原因,我得给朝臣缓冲的时间,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相信我,依靠我,傅氏的江山,这大岐国必须要有主人,那就只能是我。
肯定也会有人趁乱起事,想在傅起空缺我未登基之时他渔翁得利,实际上这一面我的人都已计划好,这也就是侯爷的亲兵在城外扎营的原因。我登基之前,没有军队威胁得到皇位,他们根本冲破不了侯爷的重墙。
操蛋的事一茬接一茬,光是合整军队,就够我喝一壶的了。目前还有将帅在外守边疆,正是当时和干枝在延池、襄阳酣战地那一批,可因为这次干枝再来,做了完全的准备,有点像是要背水一战的意思。所以光是原有守军,并不能完全能敌。
我不由得想,干枝的皇帝对我国有这么深的执念,一定是世世代代的因恨生爱又由爱转恨吶,不然都没法解释他这种拼死也要和我们不断开战的劲头。
然后我就又想到了汤擒,他现在正在汴京,这里是信息的集散中心,他肯定听到了干枝进犯的消息,我猜不到他的表情,他会对这件事有不同的感受反应吗?还是会一样觉得事不关己。
失忆,真的是最好的结果,我不用再有所顾虑,更无需和汤擒对战,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这次我们大岐一定会出动全力,将所有的屈辱洗刷。
兵部尚书不是我方的人,所以对于整合军队意见非常大,每日在早朝上都不断地对抗,周身都散发着黑气,方圆一米都没有同僚敢站,生怕被这股不怕死的勇气扰得心神不宁。
我悠悠道:“不知大人是何意?”
透过珠帘看他,那兵部尚书是强壮的中年人士,自然不服我这种型,他用鼻腔哼了一声,这才表达他的意思:“皇上上次御驾亲征时带的援军就是我方最优质的部队,团结没有二心,硬要打散重组,军心难免动荡,倒不如这次的援军,还让他们去,对抗干枝军也算是有经验不是?”
他故意在此时提皇上,也是因为我没有登基,傅起还没有正式退位,但这实在不是多么聪明的举动。
我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上次延池一战,没有人比我更有发言权,因为从发生的开始到过程,我都亲临感受。干枝兵穷途末路,被堵在潦倒贫穷的小城延池,而我方的士兵与之酣战,却也是损兵无数,方才胜利。如今岐军损耗过大,补给不急,招兵招上来的新兵根本就不能面对这样的战事,让他们去只会是送死。而侯爷的精锐,和岐军相汇,共战干枝,岂会有不赢之说?”
兵部尚书还想再说,却被丞相大人拦住了话头:“干枝这次有备而来,原有守军早就疲惫不堪,如果援军来援不及,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在不是讨论谁去与不去的问题,而是要都去,要速去,才对!”
丞相不是故意向着谁,他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识时务者和真才实干者相兼,大岐只有国存,才能君存,其他都没意义,也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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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后的军队还是及时出发了,那日,城里的欢送队伍简直要漫成海洋,士兵里有他们的亲人,他们都期待在跟干枝决战的过程中,能够夺得战功,安全归来。
我站在城墙上目送大军出城,侯爷的精兵去了多半,都是为了帮我打天下。之所以硬要插进岐军的队伍里去,也是因为起到制衡和钳制的作用。这么些人,一旦脱离了管权,就等于是放虎归山,等他们另立头目,我们一边对战干枝,一边对付他们,就很难吃得消了。
而且我是性别这么特殊的新代君主,这帮硬气的汉子们若是不服,那都已是人之常情,所以更要在共同作战的过程中制约束缚。
“不用担心,这回干枝派出的大将有弱点。”暮齐出现在我的身边,也看着我目望的方向。
城楼上的风很烈,我微微扬起嘴角:“是人,都有弱点。”
“但是我们的胜算仍有七成。”暮齐穿着的官袍在风的作用力下不断呼在我的身上,他侧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就像盛满了希望。
“七成,是不够的。”我的垂帘听政实际上已经变成了垂帘干政,虽然没有正式登基,但已经感受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气氛,一切都那么新奇不同,就连压力也让人觉得受益,“现在干枝的将士里,也没有我比较看好的,还是庸常,战术远没有干枝那边灵活。”
暮齐道:“所以,这也是培养新人的好由头,科举马上就要开启,你可以尽情好好挑文状元武状元,提拔更多的能人异士了。”
我问他:“新政是否规定不论门第,广纳人才,女子也可参加科举,为官称将?”
暮齐笑笑,像是明白了我的意图:“正是。”
他是新政党的中坚,且一向开明通达,这是我格外欣赏他的地方。我朝远方指了指:“是时候让大岐变成新的大岐了,我很期待!”
暮齐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的落在我身上,是那么重那么重的重量,我都不由得莫名其妙地看过去:“怎么了?”
暮齐:“没有,只是觉得……你变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蹙了蹙眉:“还好吧,最近事情太多,也没做保养,能变多少?是变美还是变丑了?”
暮齐的唇边噙上了点点笑意:“变得更胆大妄为,光芒万丈。”
“姑且把这话当做是褒奖。”我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站着像棵小白杨一样的关苗,他给我们谈话留有了空间,我对他招招手,“你来。”
关苗飞一样的就过来了:“主子。”
我道:“去帮我查一个人,薛让,原飞云帮大当家的,我怀疑上次战后他就已经退出岐军,他们本来就没有编制。”
暮齐道:“你是想召回他?”
“新的大岐,自然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别说是什么原山匪帮派的首领,只要有用,我都会让他们物尽百用!”我稍一转念就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手写一封书信,如果见到薛大哥,就交给他。”
关苗有些犹豫:“可是主子,没有我在你身边贴身保护……”
我正准备发点脾气说些什么,暮齐就已经善解人意地插话道:“侯爷剩下的亲兵都更换进了御林军,没有人会伤害的了她,我也会保护她。”
关苗“嗯”了一声,这才蔫巴的闭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