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霏霏细雨。
“快!将这四位伤者抬上救护车,送往圣安德鲁医院!”
静水学园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月家的支援队忙着从倒塌的建筑物里救出受困的学生,赶抵现场的警队也帮忙维持秩序并封锁了现场。
偌大的礼堂变成了临时的救护中心,月家和城中的几间大型医院都有联系,救援组的组员们为伤者进行了紧急救治之后,按照各自伤势的轻重转荐入不同的医院。
身为救援组副组长的书英在一众伤者之中穿梭着,指挥着自己组员的同时也负责转移伤者。
而身为救援组组长的月亦洺刚刚在十分钟前,随着月家专属的救护车赶回了本家。
救护车上载着的是被诊断出还有脉搏和心跳的阳昊炎。
一想到刚才所见的骇人一幕,书英不由得皱眉,看向礼堂对面的办公楼楼台。
雨,在这个时候下得更大了。
滴落的水珠洗去了地面上的血迹,但能够抹去的仅仅也只是这些血迹,而不是刚才那场激战留在人心的伤痕。
伫立在原地的银发少年,手中仍旧握紧那把名为幻灭的赤银剑。
他眼神空洞地遥望天际,看着被乌云覆盖的天空,还有连接着天与地的雨线。
衣衫被雨水打得湿透,吹来的冷风刮得脸颊微微刺痛,他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木头人。
舍弃了守护本质的幻灭之剑,并没有回归到原本该有的形态。
完全解开了月魄封印的他,也并没有敛回自己张扬狂放的灵力。
意识仿佛离他远去,现在的他,只是以木然消极的态度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甚至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仍旧站着两个人。
少女和棕发男人从刚才站到现在,尽管大雨滂沱,他们仍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吹来的风更大了,艾格烈看向了身旁瑟瑟发抖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小雅,不如你先下去避雨吧,这里有我看着他……”
少女摇了摇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她倔强的眼神说明了她的坚持。
艾格烈打住了话尾。他知道无论如何劝说都好,少女是不愿离开这里一步。
除非眼前的月亦泱愿意离开这里。
正自想着,身旁的小雅突然迈开了步子,缓缓地走向月亦泱。
艾格烈想要阻止她,但转念一想,他还是缩回了手。
“月亦泱。”
小雅来到银发少年面前,低声叫着对方的名字。
对方置若罔闻,她走上一步,一踏入距离他三尺之内的范围,立刻被强大的力量震得踉跄退开。
他身上强大的月魄气息形成了一道隐形的屏障,阻隔了任何人的逼近。
刚在不久之前,赶到现场的月家大哥和支援队大队长老徐同样被他的灵力震开,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他怀里把一息尚存的阳昊炎拉出来。
月家大哥将阳昊炎紧急带回本家救治。月亦泱由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地站着,无论老徐如何劝说,他始终没有抬眼看大家一下,仿佛所有的感知都随着阳昊炎倒下的那一刻,宣告了离他而去。
小雅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很想狠狠地揍醒他,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错。
事实上,她也真的是这么做了。
她一站稳了脚步,马上又冲上去,抡着拳头的她还没来得及走近他,再次被那股灵力弹得往后退开。
她再次咬牙,再次冲上,马上又被震得退开几步。
但,她还是锲而不舍地冲上去,复被弹开,如是不断地重复,形成一幕滑稽的画面。
艾格烈站在后方,看着这好笑的画面,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
她越是坚持,艾格烈就觉得越是难过。他很想上前阻止她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却隐隐间觉得,如果自己真的上前阻止她的话,说不定自己也会被她影响,一起加入这种形同无谓的行动……
所以,艾格烈还是选择握紧拳头,站在原地看着她。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成问题的。
他相信她可以唤醒月亦泱的内心。
小雅蓦地大叫一声,一鼓作气冲了上去,但没想到冲力越大、反弹力也越强,她不但没能冲破他设下的屏障,还被这股强大的反弹之力直接甩跌向后。
她的身后就是三层楼的高度,而楼台上的护栏早在之前的激战中被毁去……
艾格烈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咬牙赌了一把。
大手蓦地伸出,在小雅临危之际紧紧地攫过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月亦泱终究没叫艾格烈失望,他真的选择伸手救下小雅。
小雅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的月亦泱。
他却在这个时候甩开手,以嘶哑的声音挤出两个字,“走开。”
他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淡漠,但她却可以感受得到他强忍的痛意,她用力地拉过他的手,“月,我们——”
她的话陡地被打断,他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的整条手臂登时发麻。
“不要靠近我。”他一脸嫌恶地说着,嫌恶的对象却是他自己。
小雅凝望他好一下,突然一咬牙,啪的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月亦泱怔了一下,错愕地看向她,她却在这个时候大步上前,踮起脚跟抱过了他。
温暖的身躯贴近自己,那丝温度渗入他肌肤,直抵他的心田。
冰寒枯竭的心仿佛被浇上了甘霖,重新跳动了起来。
像是会传染似的,她身上的暖意包围了他,暖呵了他的心,也同时将他从遥远的黑暗之中拉了回来。
月亦泱小心翼翼地吸气,仰首看着天际,表情充满了痛苦。
“笨蛋。”
她搂过他,哽咽着低喊,清楚感受得到他此刻内心的痛苦。
但,他知不知道,其实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因为他和阳昊炎而伤心难过呢?
“不要一个人扛着啊,笨蛋!”她再次大声地在他耳边喊着,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他仍是不作声,紧抿着唇瓣,顺着他颊畔滑落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你不是孤独的啊……你还有我们……还有阳……”她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抱得他紧紧的,“你刚才没听到亦洺哥说吗?阳还有心跳!阳还活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