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亦泱大惊，左手连忙握紧剑身，阻止了阳昊炎等同自栽的行为，几乎嚎叫着，“混蛋！你给我停下来！”

鲜血淋漓，滴落在地的已经分不清楚是谁的鲜血了。

阳昊炎陡地暴喝起来，一声又一声如同困兽临死前的咆哮悲嗥。月亦泱瞠目看着本已飘散在空中的黑气，竟然在这个时候瞬间涌入阳昊炎体内，他手上的幻灭之剑绽放出赤红色的光芒，正在抗衡着阳昊炎体内瞬间增强的黑气！

“快！快用幻灭之剑杀了我！”阳昊炎咬紧牙根，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迸出这句话来。

月亦泱浑然来不及思考，他再次大吼，声音却极为痛苦，“快！我阻止不来天谴了！你还记不记得林智者在四方亭里跟你说过的话？月家家主！”

林智者在四方亭说过的话……

月家家主……

家主。

月亦泱脑中嗡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闪过了林智者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

他不该心软。到了此时此刻，真的不该再心软了！

阳昊炎陡然间仰首长啸，天际上飘散的黑气似乎受到召唤似的，猛地汇聚在静水学园的上空，一个无比巨大的法阵瞬间形成了。

四周刮起了乱流，学园内的玻璃窗户全部应声破裂，底下的学生们纷纷尖叫逃命，距离法阵最靠近的小雅和艾格烈登时被这股乱流冲得跌甩出去，好在艾格烈将白烨使劲插入地面，一手握紧白烨，一手抱紧小雅，这才没被这股乱流席卷上空。

阳昊炎突然停止了长啸，大手猛地使劲掐过月亦泱的咽喉，表情尽是阴狠。

但，他脸上阴狠的表情很快逸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惶和讶异。

月亦泱整个人贴近了他，双手紧握手中的幻灭之剑，剑身悄然无声地穿透过他的身躯。

赤银双色的剑身从阳昊炎的后背穿出，这股强猛的劲道撞得他身子一仰，支撑着整个身体的力量蓦然流失，他晃了一下，终于无力地趴靠在月亦泱的身上。

握紧长剑的右手立即紧紧搂过软垂而下的人，月亦泱咬紧了牙关，脸颊上已然一片润湿。

距离阳昊炎后心不到一尺的地方，一束绿色的光正在努力凝聚着某些失序的力量。

笼罩在众人头顶上的巨大法阵瞬间隐去，四散的黑气随着绿光的出现而纷纷往绿光的方向靠拢过来。

一眨眼的功夫，绿光将所有靠拢过来的黑气凝聚成一样事物。

那是一把通体透黑的长刀，刀柄上出现银黑双色的云纹条样。

黑得透亮的刀身散发着狂嚣杀意，即便静止在半空不动，也能给人带来一种威迫寒锐的感觉。

这刀仿佛只要在下一秒就可以毁灭一切似的。

月亦泱显然早已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甚至嫌恶得不想再去看那把黑色的长刀一眼，他抱过了倒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力道紧得似乎想要死命捉住什么似的。

但，事实上，他什么也捉不住。

温热的鲜血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般不断流泻，阳昊炎的体温骤降，身子也变得好沉好沉，压得月亦泱喘不过气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松手，使劲地抱紧对方，就怕对方会在下一秒悄然无声地化为灰烬。

“那一天……我自己一个人去……找过四方亭的智者……”微弱的声音在月亦泱耳边响起，阳昊炎的嘴唇缓缓蠕动，血珠顺着他的唇沿流落，沾湿了月亦泱的肩膀。

月亦泱咬紧牙关，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拼命落下。

“林智者把他告诉你的话……都说了给我听……”阳昊炎的目光开始散涣，恢复了平常人的瞳眸之色。

阳原来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安排好了一切，让这一切顺着他的计划进行到这个地步。

这个人是混蛋，真的是一个超级无敌大混蛋……

那么，他呢？他自己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竟然丝毫没发现到阳的计划。

到了最后，他还是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身躯。

月亦泱紧紧抱过阳昊炎，泪水流得更凶。

林智者说过的话至今还在他耳边萦绕。

如果困咒完全崩塌，而你又找不到任何方法阻止这场悲剧发生的话，你只剩下唯一的方法。

那就是利用舍弃了守护本质的月魄，强行制止天谴的暴走。

舍弃了守护本质的月魄意味着斩断一切的生机与羁绊，所以名为幻灭之剑。

用幻灭之剑刺向阳昊炎，你可以斩断天谴和阳昊炎之间因困咒而立下的羁绊，也能够让已经幻化为人形的天谴恢复至神器最原始的样态。

但，与此同时，你也斩断了阳昊炎的生机。

以这个方法逼出天谴之后，阳昊炎……会死。

“最后还是……我赢了……但真的对不起你……要你以后一个人……背负……背负这一切……”

说到这里，阳昊炎闭上了眼睛，头部无力垂落，从此失去了声息。

月亦泱不敢乱动，就连喘一口大气也不敢。

他愣愣地站着，傻傻地等着或许上天垂怜，奇迹会发生。

但，他心中却意外地清晰起来。

幻灭之剑是对准了阳昊炎的致命要害穿刺而过，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他杀了阳。

他杀了自己的好友、搭档还有兄弟。

一如当年七岁的他，拿起幻灭之剑刺进那副弱小躯体的感觉。

冰冷的。寒栗的。

同时也是无助的。绝望的。

蓦地，堆积在心许久许久的悲怅凄沧猛地爆发出来，月亦泱放声哭叫起来，所有的痛苦凄楚都化作竭斯底里的喊叫声，远远地传出去，震得大地也在摇晃，校园内的建筑物都开始出现裂痕了。

他无法抑制自己，也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己的意识，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阳昊炎，像是陷入绝境的野兽一样地疯狂地嘶叫呐喊起来。

突然间，艾格烈大喊一声，一道黑色的影子掠过，某样东西在这个时候袭向了悬浮在半空的、已经变回最原始样态的天谴。

一柄同样黑得透亮的匕首竟然插在长刀的刀身上。

硬生生地在刀身上逼出一丝裂痕出来。

化作黑色长刀的天谴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陡地像是失去了力量似的，往下坠去。

艾格烈大惊追上，想要追回坠落的天谴。

但，几乎同时，他打住脚步，俐落地举起雪白长矛挡下某道强劲的攻击。

锐利的长枪偷袭不成，立刻缩了回去，握紧长枪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穿着斗篷、右半边脸腐烂得剩下枯骨和一些皮肉的骷髅。

艾格烈一惊，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正是在黑色魔方里面差点儿要了他命的骷髅骑士。

既然认出了骷髅骑士，那么另外一个人也应该到场了。

骷髅骑士身后缓缓步出一抹高大的男人身影，那人依旧戴着黑色面具，遮去了原本的面容，手里紧握着一柄黑得发亮、但刀身上出现裂纹的长刀。

刚才那么一缓，坠落的天谴已经落入面具男的手中。

“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天谴？”艾格烈咬牙，随即他恍然地瞠目，“不对！那把黑色的匕首是媒介体！你……竟然是你！”

他愤恨又惊讶的表情说明了一点，他猜出了面具男的真正身份。

“难道说你一直以来的目的……是要得到天谴？”艾格烈再次咬牙喝问。

“嘿嘿。总之，谢谢你们了。”

面具男轻轻挥手，握紧天谴就转身。骷髅骑士也跟着转身，跟上了主人的脚步。

“慢着——该死的！”艾格烈很想追上去，但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

眼前的月亦泱已经陷入竭斯底里的状态，还有被这震撼性一幕吓得无法言语的小雅，他不得不打消追上去的念头。

追回天谴这件事，还是留给古老圣族和大罗宝殿的人去忙吧。

他缓步来到月亦泱的身后，看着早已失去声息的阳昊炎，饶是早已坚硬如石的心，也忍不住一阵阵地抽痛起来。